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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会快报]人大代表凌兰芳:为什么一直呼吁对纺织业减税

发表时间:2012年03月16日    作者:金少策

  一个为全球顶级品牌提供产品、年销售收入1.05亿元的生产企业,其净利润却只有15.6万元,人均税后利润只有300元。这就是当下许多企业税费沉重的写照。

  岁末年初,总部位于浙江湖州的丝绸之路控股集团一片繁忙,董事长凌兰芳也奔走于北京、武汉、杭州、上海等城市,最近一个月来基本上没有好好休息。

  “参加集团下属企业的年会,听取汇报安排来年工作。”除此之外,凌兰芳频频参加企业界相关会议和活动,在这些场合,凌兰芳做得最多的就是呼吁给企业减税。

  他最近一次呼吁减税是在2012年2月4日。这天,中央联席办调研组来浙听取中小民企生存发展状况,凌是其中的一位企业代表。他说:“资金荒、人员荒、订单荒和高税负、高成本高风险并无缓解。中小民企受盘剥太多、政策红利、外贸红利、人口红利消弭将尽,而市场瓶颈产业瓶颈环境瓶颈早已制约。如果没有新制度激励、新资源注入、新领域开放,中小民企怕是越来越难。”

  “税负之重不仅会影响企业壮大发展,更给企业生存带来了挑战,不利转型升级,不利经济稳定。”凌兰芳坦言,这是他最近几年在公开场合一直呼吁减税轻费的原因。

  一个分厂的重税压力

  税费重压之下,传统产业不堪重负,丝绸之路控股集团(以下简称“丝绸之路”)所在的纺织全行业压力更大。

  作为传统优势产业,浙江纺织企业众多,丝绸之路旗下拥有16家企业,其中制丝企业11家。以浙丝二厂为例,该企业是一家白厂丝生产企业,座落在湖州市菱湖镇,现有缫丝生产主设备——自动缫丝机19组(7600绪),年产白厂丝能力在500吨以上,2011年主营收1.05亿元。

  “浙丝二厂属国内缫丝行业一流企业,经营管理都在同行前列,产品质量国际顶级,是爱马仕精品丝的提供者,其产品价格要比同行业高出4-6万元/吨,”然而,让凌兰芳感到无奈的是:2011年,浙丝二厂的净利润仅15.6万元,人均创造税后企业利润仅300元。

  庞杂的税费支出严重削弱了浙丝二厂的净利润率。来自该厂的相关账目数据显示,2011年浙丝二厂上缴税费总额达到了705.37万元,税负(税费总额/应税销售收入)达6.7%。

  “产业链越靠前的企业,税负越高,劳动用工多的企业税负越高;越是需要技改的企业、税负越高。”凌兰芳表示,2009年全国纺织业平均税负高达8.8%,部分地区的企业已经达到了13%,丝绸之路最近几年通过抓技改、上项目、创建品牌、提升附加值,平均税负逐年在缓慢下降,算是低一点的。

  而据了解,纺织业增值税、所得税的预警税负率是1.0%。

  庞大的税费由名目繁多的税费种类构成。2011年,浙丝二厂所缴纳主要税目为增值税17%,城建税(增值税的5%)、印花税{营业收入×80%×(3/10000)}、土地使用税(4元/平方米)、房产税{固定资产(房产)原值×70%×1.2%}等,还需要缴纳教育附加费(增值税×5%)、水利基金(营业收入×(1/1000))等行政收费(见后附表)。由于是工业制造企业,浙丝二厂没有营业税,又因为毛利率几乎为零,因此所得税项可忽略不计。

  “一些利润率较低企业,基本上利润的一半要被税和费吃掉。”凌兰芳说,其中土地使用税,浙丝二厂的4元/平方米标准也算是比较低的,有的地区,每平米大约是8-10元。“他们的负担更重。”

  作为经济较发达的省份,浙江的土地资源极为紧缺,企业的土地使用税大多全额征收,且最近几年上涨得很厉害。《浙商》记者采访的另外一家纺织企业A,工厂大约占地400亩,以每平方米最低标准8元缴纳,每年缴纳的土地使用税大约在200万元左右,分两次缴纳。而这家企业每年的产值在5000万元左右,毛利润率以10%计,每年的毛利润大约在500万元左右,200万元的土地使用税要从利润当中拿出来,还剩下300万元;再除去其他的全部税费,工厂的净利润不会超过2%,即大约只有100万元。2%~3%,是浙江大多数纺织企业乃至许多制造企业的普遍利润率。

  企业成“压缩饼干”

  高企的税负、暴涨的原材料价格和出口市场的低迷,把丝绸纺织企业都挤成了“压缩饼干”。在丝绸之路所在的湖州,丝厂和绸厂叫苦连天,同业人员一碰面就互相抱怨:开工要亏,做一天亏一天,停产也要亏。

  “开又开不得,关又关不得,只能缩短工时,增加假期。实在顶不住的,只有关门。在湖州,去年冬天已经停掉四五家丝厂。”凌兰芳表示,重税负让纺织行业竞争力丧失,2011年下半年订单逃走大半,许多订单都到印度、泰国、越南、孟加拉国去了。“四年前,湖州制丝企业还有37家,现在能正常开工生产的却只有一两家了。”

  无奈之下,很多企业剑走偏锋。“企业各项税费全部缴齐的话,连本都保不住,哪有这么高的利润?”上述纺织企业A老板坦言,企业几乎到了不“逃税漏税”就无法生存的地步了。

  浙江其他中小制造企业显然并不比A企业的情况好多少。中央党校教授周天勇甚至断言,“90%的企业不偷税漏税可能会倒闭。”

  17%的增值税是制造业企业税负的大头,它的征收原理是:销项税额抵扣进项税额之后的差额。一些“逼上梁山”的企业主们一般会从黑市购买进项税发票进行抵扣,尽量少开或者不开销项发票,以此达到少缴增值税的目的。

  即使这样,也并不能从根本上改变一些企业的困境,尤其在那些门槛较低、竞争激烈的行业。一些有逃税记录的企业,除去部分不得不缴的税外,加上其较高的融资成本,企业一年的利润也就只有五六十万元。

  这些企业的做法是,企业的产值尽可能少报,在生产过程中的购买原材料等流通环节以及企业之间的业务往来,基本互不开发票,以降低成本,达到少缴增值税的目的。

  但凌兰芳却始终不敢“造次”,丝绸之路旗下企业一直以来依法缴纳各项税费。凌兰芳也提醒这些剑走偏锋的企业和企业家:企业家是高风险人士,为了不进“医院”就有可能进“法院”。

  采访过的一家温州企业就曾经被税务机关稽查过一次,后来,该企业负责人被控涉嫌偷逃漏税罪。该企业被要求今后账面利润必须在4%以上。“所得税肯定是要缴的,如果利润达不到4%,税务机关就会稽查你。”该企业负责人说。

  重税负下的企业生存状况让凌兰芳备感焦虑。更让他想不通的是,国家对纺织企业实行的“高征低扣”政策,即企业买进蚕茧或棉花,只能抵扣13%;而成品(生丝、棉纱)出售时却要缴纳17%的增值税。“这是很不合理的税收政策。国家连农业税都免了,却要苦难的纺织工人帮国家垫付4个税点。”

  “丝绸行业税负太重,不减税不利于行业生存发展。”同时身兼浙江省丝绸协会副会长、湖州纺织行业协会会长等社会职务的凌兰芳预测:如果不能切实降低小微型企业的税负,杜绝政府各行政机构和行政性事业机构的各种不必要收费和罚款,未来两年中小企业的生存将更加困难。

  低税负换强制造

  在凌兰芳看来,给企业减税轻费的更大意义还在于促进企业转型升级。

  丝绸之路所在的丝绸纺织行业,在上世纪90年代中期以后实行高税赋,税负压力使得这个行业迅速衰退。

  “税那么高,行业没有利润,势必疏于技改,造成整个行业衰退。”凌兰芳注意到,在很多发达国家,对丝绸行业都是免税的。例如法国把丝绸作为遗产工业,不仅免税而且给予诸多优惠。因此,法国和意大利的丝绸品牌经久不衰。

  而以目前国内纺织业的生存现状来看,税负沉重是企业发展的重大障碍,很多纺织企业距离国际上拥有先进装备、工艺的一流品牌很远,需要改造提升。然而,因为税负过重,企业根本无力扩大研发创新,也无力引进高科技人才与技术。

  这个状况在全国中小民企中十分普遍,要改变这种现状,凌兰芳认为,减轻税负是目前最易操作、见效最快的补药。

  “要回归制造业,鼓励企业家坚守主业、坚持技改创新、坚定转型升级,”凌兰芳建议,国家要针对需要扶持、保护、涵养的民营产业,出台转型升级、鼓励创新的减免税收政策,这比放开信贷帮助融资、专项贴息等方法奏效更快。

  “减免税收,既能维护真干实业的中小民企,又能精准调结构,加快淘汰落后产能,促进先进制造业发展。”凌兰芳说,沉重的税负加上各种杂费和行业潜规则支出,不仅使中小民企陷入经营困境,而且使众多企业家丧失了从事制造业的信心。近年中小民企制造业的衰退,与高税负直接有关。

  他给出的一个建议是:国家可以设置减负税额的使用方向,比如规定必须用以技改,用以研发,用以改善员工收入,用以节能降耗工艺更新,用以购并重组或渠道建设,用以工业化与信息化的两化融合,用以制造业与服务业的双轮驱动等等。企业的核心竞争力由此大大提升,对国家来说并不吃亏,通过涵养、培育、扩大税源,仍然增收。

  “国家减轻税负的幅度应该加大,对于劳动密集型、竞争激烈、转型升级任务重的行业,应该大幅减征甚至像农业税一样一减到底。”凌兰芳认为,一般处在行业地位中上水平的中小民企税负率不应高于2%。

  凌兰芳感慨,为中小制造业民企减轻税负的目的是减负强企,整体提升国家制造业的核心竞争力。休生养息的低税负可以换来纵横捭阖的强制造。而竭泽而渔,继续高征强收,不出十年,我国中小民企制造业会整体衰退,届时再来减税,已经是“粒米不进”。

  “所以,我要呼吁,国家要加大对制造业的减税。”凌兰芳说,在当前的中国,90%以上的税收收入,来自于企业法人的缴纳。而中小企业占去了企业总数的99%,贡献了中国60%的GDP、50%的税收和80%的城镇就业。

  “在财政收入屡创新高的情况下,减少的税收远远少于增加的税收,长此以往,倒闭或破产的企业会越来越多,实体经济将大受打击,企业家经营企业的热情将大打折扣。”凌兰芳忧心忡忡。

稿件来源:浙商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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