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6月份的“钱荒”早已过去,但其引起的震荡远未结束。货币市场的剧烈波动,最终令金融体系各类利率整体暴涨。作为指导价格的隔夜拆借利率比年初上升了100%,国债利率创10年新高,中小企业私募债的平均融资成本10%以上,民间借贷利率高达20%以上。可以说,持续的高利率正在击垮越来越多的实体企业。
经济学家、企业界和金融界人士描述了这样一幅场景。他们预警,“钱荒”之后,利率中枢显著抬升,并造成社会融资萎缩,最迟到明年下半年就会让经济再度下滑。
专家认为,高利率显示货币政策名义“稳健”但实质“偏紧”,继续推行高利率政策不仅将压垮更多实业,而且有可能在中国重复次贷危机和欧债危机的悲剧,当务之急是让货币政策尽快回归中性。
7日,万博经济研究院和经济参考报社联合主办了主题为“高利率下的中国经济风险”圆桌论坛。有与会专家甚至建议,在近期分两次调低法定存款准备金率1个百分点,以缓解微观层面流动性紧张的局面,并在采取措施时宣布货币政策的中性基调不变。
“在6月份‘钱荒’之后,各个期限的利率都出现明显抬升。一个月以内的利率下半年较上半年平均升幅超过120bp。虽然经济增速和CPI水平比过去低,但目前7天回购的利率水平已达到14年来的高位。”兴业银行首席经济学家鲁政委说,货币市场利率抬升主要受到两方面因素驱动。一是,公开市场操作变调,加剧了市场对政策收紧预期;二是,频繁波动形成风险溢价。“钱荒”后机构对未来预期的不确定上升,这直接造成了下半年市场利率更为频繁的波动,而频繁波动反过来又造成新的不确定性。
万博经济研究院院长滕泰认为,今年“钱荒”的主要原因有三个:第一,总量原因。100多万亿的M2余额中有近30万亿被央行以法定存准金、央票等方式冻结起来。而且,十年来资产市场成倍扩张也需要大量的交易性货币支撑。实际进入实体经济的货币不足50万亿元。
第二,结构原因。国际热钱持续涌入中国,央行被动收购外汇发行人民币,再不断通过调高存款准备金率、发央票回笼货币。但是,卖给央行外汇储备拿走人民币的,是结汇较多的大型商业银行,大型国企、外贸外资企业、息差套利者;而被抽紧银根的也包括并无多少外汇结算的中小银行,内资内贸企业、中小企业。
第三,操作原因。近期的利率市场化改革由于搭配了紧缩的货币环境,造成实际利率不断上行。随之,越来越多实体企业被迫关门放起了高利贷,商业银行受到高息诱惑也通过影子银行变相做起高利贷生意,对此,央行并未从高利率和高利贷压垮实业的本质上去解决问题,反而直接从资金空转、银行杠杆高、期限错配等的现象出发,企图通过紧缩银根,迫使银行降低杠杆、并企图通过这种方式让空转的资金回到实体经济,结果反而是进一步拉高利率。
“银行间资金市场利率高企,推升了全社会的融资利率水平,也推升了债券一级市场发行利率。”泰达荷银资产管理公司总经理刘青山说,“目前中低评级信用债、私募债的发行利率都达到8%-10%,让较难获得高评级的中小企业望而却步。很多出口型企业、中小民营企业的毛利率也就10%,无法承担高企的融资成本。管理层对金融市场积极支持实体经济和小微经济的政策导向很难实现。”
身在实体经济一线的企业家——无锡福祈制药有限公司董事长周卓和观点更加直接,“高利率将击垮实体企业”。他对《经济参考报》记者说,很多传统产业的经营毛利率只有10%至15%,这样的毛利根本无法覆盖越来越高的融资成本和劳动力成本。高利率把许多原本盈利的企业逼到亏损边缘,越来越多的企业被迫关门。
“高利率以及紧流动性,加剧了资金空转,对实体经济造成了持续的负面效应。融资利率这么高,谁有能力承受?我们看到的只是房地产、地方融资平台,大量的资金堆积到了这两大领域。”交行资产管理部总经理马续田判断,今年房地产、地方融资平台通过借新还旧还能够承受一定的高利率,但明年就很难说了,毕竟规模那么大,如果要发生风险,也将是系统性的。并且,明年企业融资成本也将快速上升,这都将对经济微弱复苏造成负面影响。
鲁政委也赞同马续田的观点。“根据A股剔除金融业后的上市公司数据进行的测算显示,目前3年期和5年期AA-级企业债券的融资已超过了普通企业的承受能力,但仍处于房地产企业所能承受的范围内。这意味着,如果试图让高利率来抑制房地产泡沫的话,在真正发挥对房地产的抑制作用之前,工业企业就已被压垮。”鲁政委说。
滕泰呼吁,让货币政策尽快回归中性,降低实业融资成本,维护金融稳定。“企图用‘总量政策’调结构,不但不现实,而且是典型的政策错配和部门职能错位。地方债务的管理应该通过加强财税体制改革,改变预算软约束的财政体制。地方借债主体对利率并不敏感,央行通过提高利率的方式并不能遏制地方债务的规模扩张,反而会伤及实业,酿成风险。”他认为,只有央行回归其自身的定位,货币政策才能真正回归中性。短期应尽快通过各种手段,引导短期利率价格下行,使隔夜拆借利率尽快回到年初2%以下的正常水平。长期应按照三中全会的精神,让市场发挥决定性作用,减少“金融抑制”,推动实际利率下行,切实降低实体经济的运行成本。
中国国际金融学会理事姜艾国建议:第一,在近期分两次调低法定存款准备金率1个百分点,以缓解微观层面流动性紧张的局面,并在采取措施时宣布货币政策的中性基调不变。第二,取消央行的信贷规模控制和银监会75%的存贷比例限制,改以银行的资本金再融资管理和流动性指标管理来约束其信贷扩张速度,以利率上浮和风险权重提升来实施差别化的信贷政策。取消对房地产企业的贷款和直接融资限制;取消对两高一剩行业流动性贷款的限制。第三,在近期由央行采取长短结合的手段,引导各档次拆借利率逐步回归正常水平,隔夜拆息应降至2.5%,并积极维护金融市场的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