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不少老板赚快钱的浮躁心态作怪,浙江的纺织业与加工业错过了最佳转型时机。
在“狼来了”高喊数年后,浙商危机真的来了!浙商,这群长久以来被视作中国经济繁荣的显性符号群体,正在乌云压城的风雨飘摇中艰难寻求未来的出路。
事实上,回家过年时,我已隐约体会到浙江在全盛时期之后的经济困境。正如女人的裙子长度和经济形势之间的关系,这些困境往往也展现在一些细枝末节上:县城“新兴工业区”住宅楼单价达到将近两万余元,可晚上在附近游逛的人们,却只能看到这一楼盘零星的几盏灯光,房产泡沫看起来一触即破;为外国提供油烟机、制冷设备加工的中小企业主在前几年的好光景下,都开上了加长宾利,如今却是处在日夜不安的焦虑之中,譬如我的某位“富一代”同学在除夕夜还在等待来自土耳其的电话,他的惴惴不安尽在此言中:“如果这单生意做不成,年也就过不成了”;坊间总是流传着耸人听闻的消息,比如某某老板跑路了,留下一个乱摊子,某某金融“小鳄”在厦门自杀了,身后债台高筑……
浙商文化曾一度光鲜。所谓文化,是指社会的意识形态以及与之相适应的制度和组织机构。而浙商文化正是浙江商人在漫长的时间里,通过从事商业活动所创造的经营经验、商行制度、商业道德、商会组织等元素积累而成的商业文明。可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不可否认,如今的浙商文化的确灰头土脸,其秉承的价值观和商业模式亦引起了商界和学界的深思。
事实上,浙商引以为傲的纺织业、加工业在5、6年前就凸显出了难以为继的危机。究其内因,是不少老板赚快钱的浮躁心态作怪,导致企业错过了最佳的转型时机。早十年间,依靠纺织业、加工业积累了原始资本的浙商们,大多秉承“哪里钱多,就往哪里跑”的原则,房地产、期货、金融贷款乃至担保公司玩得不亦乐乎,如今遇上风云突变的经济大势,投资副业越来越难赚钱甚至亏损,可再想回到主业,先发制人的转型先机已然失去,不管是企业的生产还是经营,都陷入了尾大不掉的烂泥之中。
从外部环境来看,浙商的崛起,多依赖于劳动密集型产业,受欧美的经济周期影响甚大。在欧洲深陷债务危机之后,尤其在希腊、西班牙、意大利等债务危机严重的国家,人们对于欧元区经济增长乏力的担忧,业已影响到消费领域。另一方面,成本与利润之间的矛盾越发严重。我老家的亲戚,专为爱马仕代工,但随着中国人力成本的上升,加上欧洲奢侈品订单对于工艺的过度苛刻和工序的纷繁复杂,如今奢侈品代工业的利润空间基本上被压缩到了百分之一以内。相反,越南、柬埔寨、泰国的廉价劳动力和低成本,吸引了发达国家越来越浓厚的兴趣。而关于沉重的赋税以及政府与市场之间的暧昧关系,浙商之间热传的经典名言“看得见的手乱作为,看不见的手不作为”,可以作为一个无奈的注解。
当然,一向以自力更生著称的浙商不会坐以待毙。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在苦苦挣扎的数年中,研制出了不少自救之道。例如我做纺织业的亲戚将他奉行的“一站式服务”比作卖鱼。他为服装生产商提供丝绸原料,还提供织染、配送等服务,就像在菜市场卖鱼,不仅在鱼的质量上追求新鲜、肉美,还提供现场宰杀、保鲜袋包装等服务,“免得客人还沾上一手腥味”。这种服务上的改进逐渐换来了更多的利润空间,也算是“惨淡经营”为企业续命了。
史学家司马迁在《史记·货殖列传》中这样总结商人发家的三步曲:“无财作力,少有斗智,既饶争时”。在资本微薄的条件下,做生意只能依靠勤力劳作,这当然就是浙商一贯以来的艰苦创业精神。到第二步“少有斗智”,意为在积累了一定资本的条件下,商人欲想与人争利,则必须精敏有心机,靠策略制胜,“富者必用齐胜”,在这一阶段上,宗庆后、马云等浙商的精英代表亦做出了良好的表率。到了第三步“既饶争时”,即在资本自我积累达到富裕的条件下,应尽量减少外来的强制干预、抓住时机、谋求创新,浙商之所以深陷危机,正是因为他们中的大部分都败在了这一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