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国强：重新认识出口的战略意义

　　●中国已丧失劳动力成本优势，重塑国际竞争力只能靠研发新技术或提高劳动生产率

　　●微观上看，很多企业出口越来越困难，但宏观上看，出口结构正在发生改变

　　●今年美国等发达国家经济将有所改善，加工贸易或成中国外贸亮点

　　●统筹规划、合理布局，设立更多自贸园区

　　“出口结构的转型不仅仅是企业转型，而是整个国家转型。”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党组成员、办公厅主任隆国强对中国证券报记者表示，应该反思出口的作用，重新认识出口的战略意义。

　　隆国强认为，应从比较优势转换的角度来理解目前的中国外贸行业。中国在2003年跨过刘易斯拐点之后，低劳动成本的比较优势正在丧失，外贸企业只能通过转型或转移应对。在中国推进新一轮改革开放的同时，国际贸易新规则也正在酝酿，如何适应外部环境变化是中国必须面对的挑战。

　　出口转型是国家转型

　　中国证券报：我国出口结构正在发生哪些深刻改变？出口企业应如何适应外贸转型？

　　隆国强：这要从我国比较优势的转换来理解。2003年以后，人口结构跨过了刘易斯拐点，劳动力成本优势已经丧失。比较优势的转换迫使企业转型，重塑国际竞争力，出路只能靠研发新技术或提高劳动生产率，这是我国外贸行业转型的大背景。

　　对出口企业而言，应对劳动力成本上涨的办法只有两条：转移、转型。有些企业让机器替代人工作以提高劳动生产率，或是搞研发创新推出新产品，这些都是转型的做法。一些企业则把生产基地从沿海地区转移中西部地区或东南亚国家，这属于产业转移。对于转移的企业而言，产业链比较长，配套企业没有相应转移，劳动力成本虽降低，但物流成本相对升高，总成本未必会降下来，目前大规模搬迁的还不是很多。

　　出口结构的转型不仅仅是企业转型，而是整个国家转型。过去十年出口增长最快的已不是原来的传统商品，而是船舶、汽车、机械设备等，原来不能出口的产品现在逐渐具有出口竞争力。微观上看，很多企业出口越来越困难，但宏观上看，出口结构正在发生改变。

　　中国证券报：面对经济下行压力，国内“微刺激”措施大多偏重于投资，您对三驾马车中的外贸有何期待？

　　隆国强：从需求角度来讲，投资、消费和外贸三者不可偏废，但仅从需求角度去理解外贸就狭隘了。出口对于一个国家发挥比较优势、深化国际分工和提高效率具有重要作用，尤其对中国这一追赶型经济体，要看到出口对于推进工业化和提高产业竞争力的作用，以及对于实现超越式发展的重要意义。追赶型经济体经济增长率高，可以跨过先进经济体已经走过的台阶。这种跨越的前提是必须开放，开放之后，别人十年一个台阶，我们就有条件三年一个台阶，这就是以开放为前提的追赶型经济的优势。

　　国内对出口重要性的认识在2007年以前比较清楚，但2007年以后，随着顺差变大，大家的认识出现了混乱，认为经济过度依赖出口，把出口多当作问题。其实，其它国家看到中国出口那么好，羡慕不已。金融危机之后，包括美欧在内的发达经济体痛定思痛，高度重视重振制造业和出口，奥巴马政府提出了五年出口倍增计划。我们应该反思出口的作用，重新认识出口的战略意义。

　　今年加工贸易或有起色

　　中国证券报：如何看待美国经济复苏和再工业化战略对中国的影响？今年外贸行业有没有新的看点？

　　隆国强：发达国家的再工业化战略体现的是发展理念的变化。以前很多发达经济体强调，进入后工业化社会时期，制造业不那么重要了，要重视金融、服务业。次贷危机爆发以后，不论是美国还是欧洲都重新重视制造业，认为只有制造业国际竞争力增强了，复苏才更加可持续。美国再工业化战略成功与否，将取决于很多因素的影响。

　　在可预见的时间内，中国与美国分工关系互补性大于竞争性，美国经济复苏有利于中国具有比较优势的产品对美出口的增加。同时，新兴市场既需要中国的消费品，也需要中国的资本品，对中国出口结构升级具有重要意义。

　　外需空间结构的变化会影响到我国出口的市场结构进而影响到产品结构，也影响到贸易方式，这都是密切相关的。今年美国等发达国家经济增长将有所改善，因此，加工贸易可能会有起色。

　　因地制宜设立更多自贸园区

　　中国证券报：有观点认为，推进自贸园区建设，目标是“二次入世”，您怎么看？从TPP协议来看，中国的进入门槛非常高，中国如何应对国际贸易规则的变化？

　　隆国强：要区别两个不同的概念。上海自贸园区是自由贸易园区(FTZ)，而TPP协议则是自由贸易区(FTA)，也就是跨越两个或两个以上独立关税区，通过谈判建立的自由贸易区，这是两码事。谈判设立自由贸易区，必然会推动我国进一步推进涉外经济体制改革和扩大对外开放，相当于再一次加入世贸组织，所以有“二次入世”之说。


　　不管是参加小范围区域的自贸区还是大型的自贸区，都会要求进一步推进贸易投资的自由化。从这个层面来说，建立自贸区与加入WTO相比，只是开放的国别不一样。加入WTO时，对加入世贸组织的所有成员国进行开放，建立中国-东盟自贸区则是对东盟十国开放，中韩自贸区是对韩国开放，开放的对象和国别有差别，开放的领域相比加入WTO面更宽、更加自由。

　　TPP号称高质量的自贸区，目前正在谈判中，成员国将扩大贸易投资自由化，并将制订很多新规则。世贸组织大部分规则是边境措施，例如关税，TPP则涉及边境措施以外的措施，如环境标准、工会、劳工标准、竞争政策、国有企业等相关议题。如果这些规则变成新的贸易规则共识，对中国这样的发展中经济体无疑是挑战。

　　中国证券报：自贸园区的建设应该是全国铺开，还是成功后再复制？

　　隆国强：地方建设自贸园区的积极性很高，一个原因是每个地方面临巨大的转型升级压力，需要探索新的体制机制；另一个原因是地方之间的竞争。从宏观上看，不同地方有不同的优势，每个地方转型升级的方向也不一样，需要不同的体制和机制支撑。因此，应从探索深化改革扩大开放的有效途径和构建国际竞争新优势的目标出发，根据各地实际情况，统筹规划、合理布局，设立更多的自贸园区，并要防止一哄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