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ndy Schreier有只衣橱，其中的宝贝，足令时装爱好者们为之申请二次抵押贷款。
　　其中一件是Pierre Balmain于1957年设计的精美的丝绸雪纺晚礼服，另一件是同一时期出自Christian Dior之手的订制礼服，点缀着缎面球饰，非常适合迪士尼世界里的公主。一顶由五颜六色的蝴蝶节组成的硕大头饰乃是设计师Philip Treacy 2003年的作品，而装饰着貂皮和小花的紫色天鹅绒歪帽则是Jeanne Lanvin 1915年的杰作。
　　此外，她还拥有曾属于杰奎琳·肯尼迪·奥纳西斯的Valentino 套装，以及Twiggy在1967年为Vogue拍写真时穿过的银色Roberto Rojas迷你裙。
　　Schreier来自底特律，左邻右舍都是在底特律汽车工业繁盛时代发迹的富有家庭，比如福特（Ford）、道奇（Dodge）和费尔斯通（Firestone）家族。她自幼便熟悉他们的衣着服饰，收到过他们的礼物，后来又通过遗产买卖不断收购。她积累的时装藏品数量之大，被公认为全美私人收藏之最。
　　去年11月，Schreier许诺向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服装学院捐献165件藏品，其中的一部分于11月底在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展出。
　　对于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而言，与Schreier宝藏的相遇实为幸运。时装收藏曾经是冷门爱好。珍稀藏品大多在文物拍卖行出售，购买者则是少数富有的收藏家或鲜为人知的专业纺织或服饰博物馆。
　　不过，购买稀有藏品的竞争正在升温。如今，大都会博物馆面临的对手不仅有众多博物馆，还有获得风险投资支持的初创企业和阔绰的消费者。所有人都跃跃欲试地想要涉足时装收藏领域，此外，由于大量新网站和应用程序的出现，获取珍稀藏品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容易得多。
　　“我们常常为一件藏品与私人收藏者展开竞争，”服装学院的助理院长Jessica Regan说。
　　据彭博社从有约5000家拍卖行入驻的电子平台Invaluable收集的数据，自2014年以来，时装收藏品的价格飙升了400%。一件Raf Simons的迷彩飞行员夹克在2001年的售价为几千美元，现在则高达4.2万美元。在上个月的苏富比拍卖会上，一件来自Margiela的、估值为4000欧元的灰色羊毛外套最终以3.25万欧元的价格成交。
　　此外，虽然想跻身时装收藏家之列仍需大量现金，但前景已今非昔比。越来越多的人认为，时装可以像艺术品或古董那样被收藏和展示，由此便刺激了博物馆和严肃收藏家的需求。
　　Vogue的Hamish Bowles、Daphne Guinness等著名时装收藏家，如今有了大批年轻的同行。现年29岁的David Casavant从13岁开始接触时装收藏，用继承来的钱在eBay上淘选二手时装，现已拥有大量藏品，向他租借时装的人中不乏Solange、Lorde、Kim Kardashian、Travis Scott等社会名流。据他介绍，Raf Simons和Helmut Lang的作品、Tom Ford为Gucci设计的作品、Hedi Slimane为Dior设计的作品以及Yves Saint Laurent的作品都受到人们的热捧。新兴市场地区（尤其是中国）的新富阶层热衷于购买古董充实自己的衣橱，也出得起价。
　　“有很多年轻人非常喜欢收集时装，他们甚至在Facebook或Instagram上有自己的私人群组。我觉得这要归功于Kayne或Pharrell这些人。几十年前，名人们从来不穿‘旧衣服’，但Kanye真的喜欢古董，从那以后就越来越流行，”Casavant说。
　　伦敦著名的奢侈古董行William Vintage的首席执行官Marie Blanchet认为，时装界也开始复古。
　　她表示，“老旧的藏品现在的确很流行”，尤其是在Z一代人中。
　　行业竞争者
　　据Blanchet介绍，目前最受收藏者和博物馆欢迎的是John Galliano的作品、Christian Dior为Saint Laurent设计的作品、Givenchy的作品、Tom Ford为Gucci设计的作品，以及来自Cristobal Balenciaga和Gabrielle Chanel的作品。
　　不过，1990和2000年代的新复古作品也开始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来自纽约的26岁的收藏者Dominik Halas将这一趋势归功于Demna Gvasalia和Martin Margiela的影响。
　　“以前，人们的关注点更多地集中在T台和红毯，但过去5到7年里，人们对先锋作品的兴趣日益浓厚，这种风格将年轻人引入了收藏界，”主要收藏山本耀司（Yohji Yamamoto）、Comme des Garçons和Helmut Lang作品的Halas说。
　　上述设计师中有些人的作品较少，线上交易竞争自然也愈演愈烈。
　　从去年开始，苏富比定期举行在线时装拍卖，以吸引富有的年轻买家。其电子商务主管Noah Wunsch表示，“十足品相的藏品很难得。如今人们收藏帆布鞋或街头服饰是为了保有，但情况并非总是如此。”
　　传统拍卖行正加紧推出时装藏品，以跟上那些后起之秀的脚步。苏富比开始定期为郭培（Guo Pei）和Martin Margiela等人的作品举办拍卖会。
　　“如今这个领域很热闹，所以我们想以更积极的姿态参与进来。我们的使命是成为收藏者的乐园，而在这个社交媒体时代，收藏者正在不断变化，”Wunsch说。
　　1stdibs网站上汇聚了来自全球各地的约200个时装藏品卖家。该网站也售卖家具和其他稀有古董，通常用运费折扣和分析等优惠手段吸引买家。交易者在加入平台前需通过审核。
　　“对于这些卖家而言，我们就是一台庞大的营销机器。我们不断地挖掘目标人群，去寻找他们无法触及到的客户，”1stdibs的首席商务官Cristina Miller说。
　　1stdibs今年的网上交易额预计可达3亿美元，不过时装只占一小部分。这家网站于2001年起步，是该领域中的先行者，但却绝非唯一一家。Farfetch和Matchesfashion出售William Vintage的孤品。诸如Grailed和Vestiaire Collective等二手网站也成了时装藏品的汇聚地。20岁的Olivia Haroutounian（她的母亲在休斯顿经营着一家古董店）则将十几件80年代的Chanel套装和Jean Paul Gaultier的珍品裙装放在在深受Z一代藏家喜爱的社交媒体平台Depop上销售。
　　2017年，RealReal设立了个人财产信托部，派遣员工到收藏者家中入室寻宝。他们慧眼发掘的宝贝中有一只标价3.6万美元的定制款鳄鱼皮Birkin，还有一把售价8900美元的由Claude Lalanne设计的老式鱼子酱勺。
　　该部门的负责人Karin Dillie对BoF时装商业评论透露，她每天都在纽约市的秘密衣橱和加州的豪宅里翻箱倒柜。她的一名客户有三个步入式衣橱，里面的古董从Dior、Hermes到Chanel应有尽有。有一名收藏者拥有75套Chanel服装，另一名来自纽约地区的时尚编辑则集齐了Gucci的各色彩虹休闲鞋。
　　想觅得宝藏，深厚的人脉是关键。来自William Vintage的Blanchet在以前担任Vestiaire Collective的古董业务主管时期通过与收藏者的交流积累了广泛的交际网。今年2月，她的一名老主顾说自己有“一些”McQueen的服饰想要出售，结果令她大吃一惊。
　　“她有一些我见过的McQueen最了不起、最重要的设计作品，塞在床底下、抽屉里，到处都是。而且那些最迷人的作品背后往往都伴随着最离奇的故事。每个人都对时装史感兴趣，因此你一定要上天入地，建立起有效的关系网，”Blanchet说。
　　私人藏家目前遇到的难题是，当他们想出售藏品时，往往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时装收藏家Cameron Silver在洛杉矶经营着一家叫Decades的古董店，有一批出自Jean Paul Gaultier、Thom Browne之手的珍品，以及Tom Ford为Gucci设计的作品，占据了整整一间卧室和一间储藏室。他将这些藏品半捐半卖给了时装技术学院、美术馆、以及波士顿和洛杉矶县的艺术博物馆。
　　Sivler认为，如果收藏者们觉得自己的品位能达到馆藏级别，就会有某种满足感。但他也理解选择出售藏品的人的想法，那可不仅仅是钱的问题。
　　他解释说：“真正的循环经济正在下一代人身上延续。故事还会继续下去。我在洛杉矶遇见了一个名叫Maria的女性，她有一条稀有的黑色Tom Ford蕾丝裙，坚持要卖掉，因为那是她当年遇到自己的丈夫时穿的衣服，她希望能有其他人穿着它遇见她们未来的丈夫。东西搁在博物馆里，有时候就会让人觉得它的生命凝固了。”
　　Wunsch建议时装收藏者们通过苏富比拍卖藏品，而不要借助RealReal之类的平台，因为前者只收取15%的佣金，而RealReal的佣金则高达20%到50%。
　　新近加入寻宝竞赛的还有如Rally Rd这样的投资创业公司，他们的做法是将稀有藏品按股出售。例如，一只曾属于Cardi B.的蓝色蜥蜴皮Birkin手袋估值6万美元，该平台就以每股30美元的价格分作2000股出售。Rally Rd的联合创始人Rob Petrozzo表示，他的初创公司可以保证让私人收藏家快速获得现金。
　　“有些藏品可能要等上七八个月才能找到买主，但是我们的整个过程只要15天。想出售藏品的私人收藏者知道，通过我们可以迅速完成交易，”Petrozzo说。
　　如何面对竞争
　　面对Rally Rd、1stdibs或RealReal，博物馆可能处于劣势，他们没有动辄数百万美元的风险投资，往往需要依赖捐赠。
　　此外，他们还要应对同行竞争。随着人们对该领域的兴趣激增，越来越多的机构开始购买藏品、举办时装展。自2018年以来，大都会博物馆的天主教服饰展已成为该馆最受欢迎的展览，参观人数达到了创纪录的160万人次。华盛顿特区的国立女性艺术博物馆、伦敦的Now画廊、圣安东尼奥的McNay艺术博物馆等也开始举办服饰展。
　　Yves Saint Laurent和Armani等品牌现在都有了自己的博物馆，很多设计公司亦纷纷设立自己的档案馆或举办开放巡回展。
　　Regan表示，服装学院正在培养关系网，让收藏者了解到，将藏品捐献给博物馆的做法具有更深远的文化意义。
　　她说：“我们相信，打动他们的是这些藏品将始终得到保护这一事实。它将留下一份长久的遗产。”
　　至于RealReal，则如Dillie 所说，正通过财产律师、估价师、会计师或“任何能接触到藏品的人”积极展开行动。
　　没有人能保证这些藏品的需求或价格会继续攀升。古董家具的价值近年来直线下滑便是很好的例子。根据总部位于伦敦的Art Market Research提供的数据，一度昂贵的家居用品在过去10年间价格下跌了28%，这一惊人趋势与千禧一代对家居装饰的品位变化不无关系。
　　不过话说回来，古董家具从来没能像时装那样为博物馆创造破纪录的访问量，因此专家们相信，时装藏品能够保值。
　　“人们对时装的态度正在改变，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花钱买了东西，用几季就扔掉。我们寻找的是倾注了心思和创意的珍稀旧物，我们要让它们留存下去，”Casavant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