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体性不务正业,是对目前温州中小企业最中肯、贴切的评价。
“谁还愿意在主业上花工夫,挣不到钱。”在温州期间,听到最多的就是这句话。曾经被誉为“制造之都”的温州,如今已经是资本之城,所有人热衷的只有一件事:玩钱。
逃离制造业
熟悉温州制造业的人都知道,温州生产型的企业主要集中在皮革、制锁、打火机、眼镜等几个行业,最鼎盛的时候,这四种小商品的产量在世界范围内都占据主要地位。
但如今,温州已经不是这些产品的主要提供基地了。曾占据全国产量90%以上的温州金属打火机,鼎盛时有1000多家企业,如今只剩下100家左右。而在这100家中,也只有30余家的企业老板在专心经营,一些企业,已经把重心转移到其他行业,比如房地产、矿产以及第三产业。
不止烟具行业,温州最值得骄傲的制鞋行业也如此。发展高峰时期,温州曾有超过6000家的制鞋厂,目前的数量已降至2000余家。温州鞋企的出路很简单:要么转型,走中高端路线,要么转移,把厂子迁到成本较低的地区。温州本地实力较强的一些鞋企则都选择了外出建厂,比如奥康、康奈、百丽、东艺等有实力鞋企都已经在川、渝、皖甚至国外建造工业园区、生产基地。
一个为沃尔玛、家乐福等大型超市供货的某亚洲鞋类收购中心的经理告诉记者,每年他都有8000—9000万美元的订单,之前大部分订单都在温州完成,而今年的订单接近80%交给了印度和越南,因为温州大部分的制鞋企业都不接订单了。
“人力、原材料等成本高当然是一个原因,但主要是大部分的制造业主都嫌制造业利润低,不愿意做实业。”该经理说,“温州中小企业可以说是自动放弃生产线的,并不是因为产品没有竞争力。”有报道称,温州目前大约有36万家中小企业,其中20%处于半停工或停工状态。
参与放高利贷
放弃主业的温州中小企业大都表现得非常缺钱,经常四处融资。
“也就是因为要拿主业的壳子融资,很多中小规模的制造业才没有停业,只要还在生产,企业主就能通过银行、民间融资机构在那里借到钱。”天浩置业公司总经理陈鸿说,他之前在做鞋业时的一些同行的生产线基本只开20%,利用生产线、工厂抵押融来的钱不是直接投向房地产,就是拿去放贷。
既然是放贷,当然利息越高越好。
“现在(温州)乐清的制造企业,生产规模在2亿以下的,基本上是亏损的,因为利润低,没有量的叠加都是亏的。他们只是把企业作为融资的平台,搞一些其他的投资。”温州某制造企业副总裁介绍。
温州市人行统计调查科副科长梁茜茜也证实,他们听到银行或信贷员反映,企业贷款没有用于企业自身发展,而是做其他行业去了。
一位乐清市政协官员说,2010年他们做过一项调查,“低压电器之都”柳市镇的规模以上企业,70%以上利润不再投资本地产业,而是转移到外省市开发房地产、建高科技项目,也有不少资金在买楼、开矿等。
该政协官员承认,把企业作为融资平台,以此获得大量银行贷款,转而投资房地产等行业,这种现象在温州比较普遍。“2010年一家年产值1亿元左右的企业,居然能获得银行总授信10亿元。”
温州市人行报告称,2010年在宽松货币政策下,各银行为抢夺贷款市场份额,使一些制造企业融资渠道增多,负债过重,超过了其实际承受能力,如有些企业负债总额竟超过了其年产值规模。“这种过度融资的制造业企业往往存在跨行业异地投资行为”。
“今年融资成本和难度虽然都提高了,但温州制造企业高负债玩投资的状态已经存在,之前投资的大量项目需要继续追加投资,即便借高利贷,温州的制造企业也已经不能抛开资本贪婪的魔咒。”温州当地某投资机构的负责人说。
大企业造楼,小企业炒房
河海大学区域经济研究中心主任刘奇洪最近的一份研究报告也提出,浙江资本追求暴利,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其在产业创新中的投入,当地经济发展动力出现衰竭迹象。据温州大学商学院常务副院长张一力观察,目前绝大多数温州民企都直接或间接与房地产有关联。
在房地产链条上的陈鸿也持同样的意见,认为温州大量的制造企业其实都是房地产企业。
甚至有一些老板把企业作为融资平台,用信贷资金去炒房或搞房地产开发。“大部分银行信贷是被企业挪用的。”一位负责公司贷款业务的某商业银行负责人透露,根据信贷员的跟踪回访,发现很多贷款被用来炒房、炒地皮,真正用于企业自身发展的很少。“企业多以扩大产能、技改等名义,用企业资产去银行抵押贷款,然后通过账面处理,顺利进入其他高收益投资行业。”
“服装企业利润有限,我们是以它为平台,积累人脉或是融资。”温州某服装集团董事长曾毫不讳言,以房地产行业为例,若是开发商投资房产项目暂缺一两千万元的资金,他们就注入这笔资金,开发商向他们支付20%到30%的月息,3个月后收账。他同时表示,这种投资方式便捷省力,甚至超过了服装业给他带来的纯利润。
苍南某鞋企,近10年来,企业的老板将其在鞋机制造上赚来的钱全部用于买房,北至黑龙江,南到海南,处处有房产,而主业这块10年无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