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岁的保育钧今年在各地的发言中,谈及最多的是民间投资的主题,但在年中一系列“新36条”细则文件出台后,似乎民营企业界并未登堂入室,反而大面积遭遇资金链问题。因此,过去数年民营企业的投资扩张行为正受到质疑;民企资金紧张是否反映宏观调控趋势也引发关注。
浙江省600余家民企上书政府,希望暂停银行依据贷款合同执行的收贷。江西新余市被认为以财政资金为光伏企业赛维转(偿)贷。宏观经济增速放缓;贷款审核存在虚假信息;企业主业遭遇行业低谷等因素交织其中。诸多事件纷至沓来,令民营企业界人士深思。
保育钧表示,近年经济起伏带来的不确定性,促成了民企在投融资领域的一些盲目行为,要纾缓这些现象,应该继续实施有效的结构性减税政策。
保育钧1996年到全国工商联任党组副书记、副主席,当时正是公、私所有制大争论的关键时期。任职两年后,他调任全国政协副秘书长,此后曾参与民营经济领域相关“一号提案”的草拟,也曾声援一些卷入“非法”投融资案件的企业家。他近期还在北京参加了一次行业互保圈的小范围对策研讨。
微调不要演变成大动作
《21世纪》:对大面积互保或联保业务出现危机的原因现在有不同看法,有的人认为是今年金融监管收紧让它为人所知,有人认为源于民企上两年投资扩张失当。你在各地调研有什么样的观察?
保育钧:银行收贷有可能演化成全国性的现象。
事情本身是信贷危机,是浅层次的危机。上个月上海也冒出这样的事。一些钢材流通企业的联保圈出现个别问题,银行对所有企业都要求收贷,当时钢材行业协会还召集人在北京开小会商量对策,我也参加了,确实有几家存在骗贷,有的老板跑掉了,还有的自杀,现在一听说哪个行业或担保圈中的企业出现问题,银行因为有监管压力,断贷非常坚决,但其实还是可以沟通协调的。那个协会后来写了公开信,和银行之间恢复沟通交流,最后还是能得到解决。
它显露出的深层次矛盾是金融体制改革未完成和所有制“歧视”。在不断转向的宏观调控周期中,一般民营企业普遍看不到行业的预期,不仅是主业领域,在投资领域也很难对哪个行业有3到5年的趋势判断。这是一些所谓“盲目投资”的根源。如果政府在宏观调控上短视,民营企业往往只能投机。所以中央提出加强宏观调控的微调和预调。对现在的现象应该有所微调,但微调不要又演变成“大动作”。
“如果宏观调控短视, 民营企业只能投机”
《21世纪》:最近比较密集的调控措施能纾缓民企当下问题吗?对中小企业的一揽子政策去年四季度已经颁布了,那正好是上一轮的“危机”,表象是高利率的民间拆借资金进入到地产或资本市场;这一轮资金问题好像不太一样,已涉及到许多扩张实业的明星企业。
保育钧:最近启动了调息、降准等金融工具。可以预期民企受惠并不太多,因为政府和国资推动稳定增长的投资项目也很多。很多人对此意见很大。我一直呼吁真正推进结构性减税,这样可能会切实解决民企的问题。但同时令人关注的现象是,个别地方政府甚至加紧预征税收,许多地方政府设法增加非税收入。土地市场长期遇冷,房地产投资可能不会完全放开,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但增加各种非税收费是饮鸩止渴。
在这种情况下减税对地方政府压力也很大。需要关注的是更大的结构性调整,现在的财税体制已经18年没有大的变化,再好的初衷也应该进行调整,要么份额调整一下,要么把地方的事权明确缩减一些。这是根本性的难题。
理想的宏观调控应该不动声息地让各方受益,至少不让中小企业受损。
大型民企出问题,银行马上抽贷
《21世纪》:短期应对时地方政府可以做怎样的政策选择?有的政府已经被质疑动用了公共财政存在道德风险,有的政府和银行则被认为是民企混乱投融资的幕后推力。就民企与政府、金融机构的利益关系是否又出现了新的争论?
保育钧:理论上不应该随意出手救企业,但现在很多时候不救不行,政府、银行都以各种方式投入了大量资源在里边。最近市场上关注山东的皇明太阳能,就是在关注它的政商关系,但到现在看上去它只是得到了一些地方优惠政策,但想来有那么多传言企业压力会非常大。
中国特色的问题是,许多民企做大之后就和国企一样,它也出现大而不倒。而且还不能说这是个别现象。过去像吴英,她的投资可能主要受宏观调控的制约,因为形势发生了逆转,她没有及时获取收益,看上去资不抵债。但现在的大型民企涉入高利贷融资仍然常见,因此许多行为也需要自我改进。他们已经不像过去的企业,存在许多无法达到的硬性条件,比如甚至无法发行企业债。
大型民企虽然具备一些合法融资的条件但仍涉入高利贷,客观原因是实业经营困难;但它们应该把握实业基础,因为现在金融体制不完善,不可能以高利贷实现长久融资。可一旦它所在的行业出现问题,或者某个项目出现问题,银行还是会马上想到抽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