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2011年的国债上限之争一样,这次的美国“财政悬崖”危机再次在最后关头实现了两党妥协。继国会众参两院分别以257︰167和89︰8的较大优势通过《2012年美国纳税人减税法案》之后,奥巴马签署了这项法案,近两个月来令全球金融市场屏息的“财政悬崖”风险暂告无虞,全球股市与风险资产应声猛涨,而这份协议也充分暴露了美国体制与经济问题的两面性。
就短期而言,和2011年的国债上限之争一样,这份协议得以在最后关头达成,表明了美国政治体制的相对成熟,对立双方虽然斗争激烈,在最后关头却能够达成妥协,形成共识。这样的政治争议倘若发生在亚洲、拉美和非洲那些实行美式政体的国家和地区,对抗双方未必能够达成妥协,拖着整个国家坠下深渊会是大概率事件。当然,这份法案还留下了一些尚待解决的问题,特别是没有解决国债上限问题,由于美国政府已经正式达到了国会制定的16.4万亿美元债务上限,只是由于美国财政部采取了“特别措施”,这个唯一超级大国才没有马上陷入债务违约的窘境,但如果国会到2月底3月初还不提高上限,财政部的“特别措施”也将走到穷途末路。虽然两党少不得还要就此展开一番讨价还价的博弈,而且很可能一度相当激烈,给金融市场参与者提供一个新的炒作题材,但相信届时双方仍然能够达成共识,再度提高国债上限。
然而,倘若结合其它因素,将它放到更长时间跨度上审视,这项法案并不意味着美国财政已经由此走上治本的坦途,相反,它更有可能成为山姆大叔饮鸩止渴恶性循环的一个新阶段。须知发达国家和地区公共债务已攀升至二战以来最高水平,和希腊、意大利、葡萄牙、爱尔兰等“欧猪国家”以及苦于人口老龄化的日本一样,美国总债务水平也已经超过了GDP的100%,美国财政多年来一直依靠“借新还旧”的循环度日,在可预见的未来也看不到大幅度削减赤字和国债的可能,以至于不少人指责美国财政本质上不过是金字塔式融资的“庞氏骗局”,更有美国媒体“费城喇叭网”干脆将美国称作“美利坚庞氏穷困合众国”。
透支国力迹象如此明显,美国却没有因此而遭受类似希腊、葡萄牙那样的资本外逃狂潮打击,国际资本还在持续流入,推动美元在去年大多数时间里相当强势。之所以如此,关键在于美国的唯一超级大国地位,在于美国建立在政治军事霸权之上的货币霸权。正是凭着这一霸权,美元才能在任何危机激化上升成为全球性危机时坐享全球资本逃向美元的“避风港效应”之利,山姆大叔才能大模大样一次又一次提高国债上限,用增加发行的美元纸片换取更多的外国真实财富。为了维持这种霸权,美国不惜血本年复一年维持天文数字的军事开支。在达成财政悬崖协议的同时,奥巴马签署高达6330亿美元的国防开支法案,就再鲜明不过地体现了美国的这一选择。然而,天文数字的军事开支不仅仅是导致美国天文数字赤字和债务的主要直接原因之一,更因其非生产性而给美国经济增添了格外难以承受的负担。如此反复,美国赤字和债务将年复一年膨胀,终将难乎为继而不可收拾。尽管美国不乏已经认识到了这一点的有识之士,但寄生于庞大军事开支的强大利益集团已经把美国牢牢固定在目前这条滥用军力的轨道上,山姆大叔即使筋疲力尽也欲罢不能。
即使不考虑美国现行路线耗竭国力的风险,其人口构成正在经历的深刻变化也在潜移默化地加大其体制风险。不错,财政悬崖协议表明目前美国政治体制相对成熟,对立双方在最后关头能够达成妥协。然而,美国人口构成已经发生了并将继续经历历史性的巨变,白人比例下降的趋势在可预见的未来无从逆转,正是这一变化,才是将奥巴马两度送入白宫的最强大力量。那么,当未来美国人口构成迎来质变之后,遇到类似今天的问题,美国卷入争执漩涡的还会如同现在这样只有两方吗?争执各方还会如同今天一样达成妥协而不是如同某些国家那样陷入族群争端泥潭吗?严峻的历史将告诉我们答案,而无论美国人如何希望上帝保佑美国,这个国家也不可能游离于普遍的历史规律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