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一辈子如果未曾穿着一袭黑色礼服到纽约来参加派对，那就算白活了！

　　我最近收到“拯救威尼斯”慈善化妆舞会的邀请函，当晚的主题是“黑白舞会”，男士们可以穿上他们千篇一律，一辈子都没人注意的企鹅燕尾服，就没事了。女士们的指定服装则非黑即白，或是又黑又白。

　　这“黑白舞会”是有一段历史典故的。1966年美国名作家杜鲁门•卡波特（《蒂凡尼的早餐》原作者）为向当时《华盛顿邮报》出版人凯瑟琳•格雷厄姆致敬，而在纽约地标广场酒店举行了化妆舞会， 所有与会的名流都得穿黑白的晚礼服。他的灵感来源是电影《窈窕淑女》（或译为《卖花女》）中的一个在赛马场的场景，所有的上流社会都穿黑白色的外出服。

　　卡波特的“黑白舞会”不但被喻为“纽约社交史的高峰”，也使化妆舞会成为纽约社交圈的热潮。

　　但是想到黑色，还有白色，我的心就凉了！穿白礼服特有学问，一不小心就成了婚纱或及笈少女成年礼的造型。我出席社交场合素来不喜欢穿纯黑色，即使是黑礼服，总要尽量穿杂些少许醒眼的颜色，这是有段渊源的。

　　我在哥伦比亚大学上法学院一年级时，必须到各个律师楼面谈夏天的实习工作。“你就想像你是去参加丧礼吧！”有个待我如女儿的教授看到我吊儿郎当，又喜欢说笑，特别告诫我到律师楼应征工作时得收敛些。后来我从法律界退休创办自己的媒体事业时，就把我在华尔街穿了十多年的黑，灰，蓝的暗沉套装，捆了起来，连看都不想看。

　　2009年父亲过世，我打包回家奔丧，在去飞机场前急急忙忙地从我的那捆黑，灰，蓝的暗沉套装中，塞了几件到行李箱内。回家后看到母亲与姐弟还得特意去买黑色的衣服，我才想到中国人一般是对黑色的衣服不感冒的。

　　中国人以黑色白色为凶色，基本上婚嫁喜庆忌讳黑色。其实在传统民间也曾经常用黑色，因为染色方便，又耐脏，只是一般也忌讳纯黑色， 总是得与杂色或鲜色混搭。据说历史上夏尚黑、殷尚白、周尚赤、秦尚黑，近来学者们在辩论历史上对黑色爱好的朝代是否与当时织染技术的限制有关。

　　可是如果你是纽约的服装设计师，每季新款作品发布会如果没有多款的黑色连身裙，黑色鸡尾酒小洋装及黑色长礼服，你的饭碗就没了。黑色是纽约社交圈正式晚会的主流颜色。二月间举行的纽约时装周2013年秋冬新款发布会中，吴季刚（Jason Wu），Calvin Klein, 马克•雅可布（Marc Jacobs）等名牌都是以全身黑的造型当开场第一炮。

　　1999年小肯尼迪二世约翰自驾飞机在往堂弟婚礼的空中失事，同机的包括他的夫人卡罗琳。据报道，当天登机前，卡罗琳还特别到百货公司采购了一件山本耀司设计的黑色礼服，准备在婚礼时穿。我当时读到这则新闻时，心里直发毛。虽然山本耀司及黑色都是她的最爱，好端端地干嘛穿了一身黑去参加婚礼呢？

　　可是纽约像小肯夫人这样以黑为尚的潮人可多了！

　　最近Vogue杂志的编辑安德烈•列昂泰利为了他策划的巡回展《黑色小礼服》出了专书。其实以黑色小礼服为主题的时尚史已经被人写了好几回了！列昂泰利本人常年最经典的造型便是意气飞扬的超大纯黑长袍，这一袭黑衣教主的“战袍”，绝对与众不同。

　　在近代西方时尚史上“黑色小礼服”有着神圣的地位：西方的时尚权威规定每个女子的衣橱里必备一件LBD (“Little Black Dress”)，这样的“黑色小礼服”越简单大方越好，因为它的作用便是历久弥新的经典款，可以百搭当工作服，也可以隆装在派对惊艳。

　　其实西方在1920年代之前，黑色只能在服丧期间穿，在维多利亚时期，寡妇的丧服要符合三个时期不同的要求。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加上西班牙流感盛行，随着死亡的人数激增，街上经常可看到妇女穿着丧服，因此对于女子在公开场合穿黑衣服比较容忍。

　　1926年香奈儿在美国的Vogue杂志发表了一袭造型简洁的黑洋装，当时Vogue杂志即预言这件LBD将会成为各班有品位女仕必备的“制服”。藉着黑色庄重和严肃的气质，一反当时盛行的繁缛服装风格，来表达带有叛逆性，追求自我展示的精神。后来美国经历了景气大萧条，LBD的简约正符合当时节约的需求，而好莱坞明星更在萤幕上为LBD的推广推波助澜，特别是新的电影人工设色的技术尚未纯熟，使许多颜色描色后在银幕上显得扭曲，因此黑衣服变成了好莱坞巨星魔力的代言人。

　　明星造就了LBD， LBD也造就了许多明星！奥黛丽•赫本在《蒂凡尼的早餐》里穿了两件纪梵希设计的LBD， 其中一袭精简的LBD比膝盖略长，搭配及腕黑手套，系缠夸张白丝巾的宽沿黑帽。格蕾丝•凯莉在希区柯克的《捉贼记》中也穿了一件LBD，搭配她的招牌珍珠项链。

　　而在我们的年代，Lady Gaga 穿了前Gucci设计总监Tom Ford 的LBD亮相！

　　但是黑衣服从“黑寡妇”翻身，却有时变成“蛇蝎美人”的象征。你经常看到英国女王穿LBD吗？她可不想被八卦杂志昵称为“性感小猫”吧？1994年6月29日戴安娜王妃出席在伦敦蛇形画廊举行的晚会前，获悉查尔斯王子将在当晚公开在电视上承认他与卡米拉的私情，因而把本来借来的一件Valentino衣服搁下，换上了一件她在1991年量身定制，却因为自觉太过“暴露”而始终不敢穿的露肩迷你LBD。当她满面笑容，踩着黑绒的细高跟鞋，任她侧腰际下垂的黑色丝带大剌剌如狐尾般飘扬飞舞，隔天所有英国的报纸都以头版刊出了她搖曵生姿的照片！

　　LBD使王妃从盈泪怨妇变为时尚偶像！

　　可是如果每个出席社交场合的人都穿一件LBD， 那多没劲儿啊！我总觉得黑色好像要隐藏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小秘密，好像要隐形。的确，很多人认为黑衣服有修身显瘦的效果。

　　我在华尔街当律师时，处理的是动辄几百亿美元的大公司合并项目，堂堂一个会议室里十几个老总，投行董事总经理，及对手的律师代表，经常都是清一色的男子，作为一名女性，更别说一名亚洲女子，全身黑色就像我的保护色一般，使我容易跟打交道的对手“融和”而不被视为“异类”。就连我的客户为了犒赏我，请我到纽约证卷交易所敲开市钟，在这样的庆典时，我还是一身全黑的阿玛尼套装！

　　纽约和巴黎的冬长夏短，适合黑色崇拜的繁殖。无论如何，随着中国经济的崛起，西方的时尚品牌特别看中中国市场的潜力，中国人奢侈品的消费习惯及品味已成为奢侈品牌关注的焦点。兴许过些时日，黑色就不会是唯一的酷时尚了。

　　至于我要参加的“拯救威尼斯”黑白舞会，我穿了一件美国四十年代纯黑亮丝，镶五彩条纹的柳腰敞式长裙。我戴了满头彩虹般的花饰，撒在黑纱网的幻像头冠上，算是为黑色的独行霸道致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