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经济增长下行,中国产能过剩的矛盾又变得比较突出。一般用产能利用率来衡量产能过剩的程度,但中国缺少产能利用率的官方指标。因此,在探讨中国产能利用率的具体数据与过剩程度之前,有必要对产能利用率的计算方法进行一个简单介绍。
产能利用率的计算方法
产能利用率的计算方法大体分为两套体系,一是自下而上的调查统计方法,一是自上而下的宏观计量方法。
自下而上的体系是采用调查统计方法,即在细分行业内设定几家样本企业,定时调查其产出与产能,然后以样本企业在行业内占比推算整个行业的产出与产能,就可以计算出这一细分行业的产能利用率。对于上一级行业,方法类似。
自下而上的调查统计方法得到的产能利用率客观可靠,能够真实衡量产能利用情况。但这种方法对人、财、物、时间要求较高,多为政府部门、行业协会所采用。发达国家如美国、欧盟、日本等国家,多由政府部门主导进行,发布产能利用率数据。
自上而下的宏观计量方法,包括峰值法、产出缺口法、企业投资决策模型优化法、资本存量法等等,多为学术研究人员所用。这些方法只需要对宏观计量模型熟悉,有宏观产出、投资数据等即可。从具体数值来看,各种方法估算的产能利用率并不相同,但从波动趋势来看并没有太大区别。(见图1)
对于各种宏观计量方法估算的产能利用率,单独某一年份产能利用率的具体数值并无多大意义。这是因为,自上而下的推导缺少微观基础,难以准确反映企业层面实际的产能利用情况。但产能利用率这一指标的意义不在于某一具体数值,而在于变动趋势,它对于判断经济运行与产出效率,仍具有指导意义。
如何使用产能利用率?
我们选取资本存量方法计算得到了中国1952-2012年的年度产能利用率(图2)。与市场认可的IMF估算的产能利用率数据相比,我们估算的产能利用率走势,除1995-1999这段时间有所不同之外,其他基本一致;在具体数值方面,2003年以来差别也不大。
IMF在2012年7月份公布产能利用率时,市场很是震惊,因为以美国79%-82%的“合意”产能利用率为参照,中国产能肯定是超级过剩。但这种比较在逻辑上很有问题。
一方面,美国产能利用率是采用自下而上的调查统计方法所得,而IMF及我们是采用自上而下的宏观计量方法推导的,两种不同方法体系计算的产能利用率根本不具有可比性。
另一方面,美国79%-82%的产能利用率“合意”区间,是根据美国经济运行总结出来的美国经验,而不是普适规律,并不能以之为标准分析其他国家的情况。每个国家的产能利用率,应当根据本国所处发展阶段以及本国经济运行实际,总结出“合意”区间,然后才能根据产能利用情况与“合意”区间的比较,判断产能过剩情况。
“合意”区间在哪里?
从我们估算的产能利用率来看,1978-2012年中国的产能利用率虽然有上有下,波动明显,但总体趋势是下行,在2000年以后更为明显。这种下行,我们认为与产业结构转变及计算方法有关。1978年至今,中国重启工业化进程,大致经历了轻工业、重工业、重化工业三个阶段,而产业结构的资本密集度也越来越高。表现在GDP结构中,就是固定资本形成总额占比不断上升,1980年在28%左右,2012年为46.1%。由于资本存量法计算的产能是资本存量的函数,因此产能利用率不断下降也就很正常。
产能利用率的中枢不断下降,为我们寻找“合意”产能利用率造成羁绊。因为1978年以来,中国经济运行具有明显的周期性,而产能利用率趋势却是下降。这表明,在1978-2012年间,不存在单一的产能利用率“合意”区间。这其中原因可能在于,这35年间中国经历了不同的工业化阶段。在不同的工业化阶段,经济增长的动力、结构都不相同,从而也就不存在单一的产能利用率“合意”区间。但在同一个发展阶段内,经济增长的动力、结构是相同的,应该存在“合意”区间。
1978年以来,中国经济发展分别经历了轻工业阶段(1978-1990)、重工业阶段(1991-2000)、重化工业阶段(2001-2012)。按照低通胀、稳增长的标准,我们分别寻找了这三个阶段经济增长的最佳区间。结果发现,1982-1983、1996Q1-1997Q2、2004Q1-2005Q4分别是相应阶段的最佳增长区间,相应的产能利用率区间分别是88%-91%、88%-91%、72%-74%,也是这三个阶段的产能利用率的“合意”区间。
2012年,中国产能利用率为57.8%,低于72%-74%的“合意”区间15个百分点左右。这意味着,目前中国的产能过剩非常严重。从产业结构来讲,目前的产能过剩主要集中于传统的重化工行业,如钢铁、汽车、造船、电解铝等。
如何化解产能过剩?
中国这一次产能过剩,根源在于消费升级。基于联合国的划分标准,我们认为,恩格尔系数在50%以上时为生存型消费,消费内容主要为食品、衣着等必需品;恩格尔系在35%-50%之间时为发展型消费,消费内容主要为家电、汽车、住房等大件耐用品;恩格尔系数在35%以下是为享受型消费,消费内容主要为医疗、文化、娱乐等服务。
2001-2012年,中国城镇居民恩格尔系数从40%左右下降至36.2%,农村居民恩格尔系数从50%左右下降至40%左右。可以看到,中国居民消费处于发展型消费阶段,这带动了汽车、房地产以及中上游的重化工业的发展。但也必须看到,中国居民恩格尔系数将会继续下降,到2020年,将下降至30%左右。这意味着家电、汽车、房地产的消费需求扩张必然放缓,相应重化工业的下游需求也将收缩。因此,这一次的产能过剩是一种长期性过剩。其对经济增长的冲击将深远而持久。在整个去产能阶段,经济增速将会明显下行。
如何化解产能过剩,也要根据过剩的类型来对症下药。对于暂时性过剩,应该从需求端入手,进行财政或货币扩张,推动需求回升即可。而对于长期性过剩,则应该从供给端入手,主动收缩产能。
因此,化解目前的产能过剩,就应该从供给端入手。一方面,通过产业转移,把过剩产能转移到较低发展阶段过的国家,如越南、柬埔寨、非洲等地区;另一方面,设定资源、能源、环保标准,淘汰一批落后产能;同时,通过企业兼并重组,提升产能的整体质量。
但由于占30%左右的农村居民消费在未来一段时间仍处于发展型消费阶段,并且农村居民数量较大,因此需求端的措施也不容忽视。比如,通过推动农村居民的城镇化,以及规范农村消费市场,释放其汽车、住房、家电等传统需求,缓解传统行业的产能过剩。
本文作者陈乐天系日信证券首席宏观研究员。文中所述仅代表他的个人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