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时装设计师品牌而言,与源源不断的创意一样重要的,是资本。
据时尚商业快讯,英国设计师品牌Christopher Kane已经正处于破产边缘。该公司负责人上周表示,Christopher Kane正进入行政管理期,董事会最近向高等法院提交了一份意向通知,希望任命FTS Recovery公司为管理人,为公司制定拯救计划。
公司负责人表示,此举是为了防止供应商或房东等债权人在正式任命管理人之前的10天内索要任何款项。这一艰难决定是为了给公司提供足够的时间来制定公司挽救计划,主要的利益相关者已经被通知。现在Christopher Kane将加快营销活动,以寻找潜在买家。
如果Christopher Kane未能找到一个买家或成功融资还清债务,这个伦敦时装周支柱品牌将不得不面临关停的命运。消息一出立即引发行业讨论,业内人士纷纷对消息表示沮丧。
沮丧不仅出于对人才的惋惜,而是人们愈发意识到,即使是最幸运的时装设计人才也难在今日的时尚体系下容身,更不用提在行业内出头。
圣马丁毕业系列即获得关注的优秀毕业生、被Donatella Versace看中的新星、奢侈品巨头开云集团注资的设计师品牌……这些标签都代表着Christopher Kane在每个环节都万里挑一的才华与幸运。
要知道,每一年即使是时装知名院校中央圣马丁的毕业生,他们中的99%都不会获得媒体关注,更没有机会和资金创立个人品牌。而在难以计数的新兴设计师品牌中,能够获得成熟时尚品牌和资本关注的更是稀少。
可以说,当人们有机会认识Christopher Kane这个名字,并对此不以为然之前,这名幸运的新星已经过五关斩六将,在传统时装专业教育的路径上发挥出极限水准。
Christopher Kane于1982年在英国苏格兰格拉斯哥出生。在中央圣马丁的硕士毕业系列获奖后,他于2006年与毕业于苏格兰纺织设计学院的妹妹Tammy Kane一起创立了他的同名品牌。品牌首个系列便引起了业界的注意,Christopher Kane同年获得苏格兰时尚奖年度最佳青年设计师。
他的设计风格是这个阶段先锋英国时尚的出色代表,恰到好处地融合了性感、创意和机智,并裹挟了一些挑衅和不可预测,以挑战传统美学概念和时尚认知。
在当时热衷追逐新星的时尚市场,Christopher Kane并没有止步于出道的巅峰,而是保持了业界对其的兴趣。他在2007年斩获英国时尚奖年度新设计师,并在此后一直是各类时尚奖项的常客。在过去17年中总共获得荣获Vogue时尚基金大奖和5个英国时尚奖,包括年度最佳新设计师、英国年度最佳时装设计师和2020年设计师奖。
Christopher Kane也获得了这个时期最优渥的商业资源。2008年,风头正劲的Topshop曾邀请Christopher Kane推出联名胶囊系列。2009年,意大利奢侈品牌Versace的控制人Donatella Versace看中了他,邀请其为Versace的姐妹品牌Versus合作设计配饰产品。
在2009年到2010年间,Christopher Kane还联手专业美发品牌TIGI,为自己品牌新品发布制作广告。不过,双方在2012年分道扬镳,当时业界猜测,Christopher Kane将加入Balenciaga担任创意总监,不过这一头衔最终花落另一同时期新星、美籍华裔设计师Alexander Wang。
尽管如此,Christopher Kane很快赢来更大的“赞助人”。2013年,开云集团看中了这个充满潜力的设计师品牌,一举收购了51%的股份,并对外宣布了将帮助该品牌全球化的新战略。
在开云集团为Christopher Kane制定的计划中包括增加一个成衣线,以及为品牌开设独立门店等。2013年底,开云集团原财务传讯和营销总监Alexandre de Brettes被任命为Christopher Kane首席执行官,Christopher Kane和Tammy Kane则继续分别出任创意总监和创意副总监。
不过,被开云集团收购后的Christopher Kane并未迎来新转机。2014年,Christopher Kane品牌销售额为900万英镑,税前亏损从2013年的270万英镑加剧至450万英镑。此后品牌三年内换了三个首席执行官,接近品牌的人士称Christopher Kane无法很好地专注于产品创意设计上,其与洞洞鞋Crocs的合作也并未获得业界看好。
五年艰难磨合无果后,2018年,开云集团将持有的51%的股份重新卖回给Christopher Kane,使其重获个人品牌的所有控制权。
重新回归独立的Christopher Kane此后在独立设计师品牌走向商业化的集体困境,以及更多于社交媒体涌现的新星中,逐渐失去光环。虽然品牌在伦敦时装周日程上依然占据份量,但随着伦敦时装周影响力的衰落,叠加英国脱欧对时尚行业的冲击,Christopher Kane的影响力被不断稀释。
面对全新一代从社交媒体成长起来的受众,Christopher Kane耐人寻味的时装设计已经无法一瞬间抓住稍纵即逝的注意力。在擅长秀场噱头和配饰营销的新兴设计师品牌面前,曾经的新星也被划入了保守阵营。
2018年秋冬系列的The Joy of Sex系列曾因大胆的理念,以及社会性别议题的重新崛起而短暂地引起了市场的注意。
不过相较于愈发夸张、病毒式传播的时装秀形式噱头,高级时装本身越来越难以撬动同等量级的话题讨论。即使是Christopher Kane这样包含挑战性的创作理念,也难以通过高级时装实现广泛传播,而无法广泛传播如今意味着商业转化的失败。
多年来,Christopher Kane的设计风格虽然受到业内高度评价,但事实上并没有在社交媒体上形成辨识度。令人可惜的是,长期将性感作为讨论对像的Christopher Kane没有成功将设计理念的关键词“Sex”充分符号化,因而错过了近两年来席卷而来的性感主义风潮。
2019年,Christopher Kane将More Joy作为核心理念推出了副线系列More Joy。该系列主打日常单品,包括T恤、连帽衫、泳装、眼镜,以及杯子、杯垫、水壶和瑜伽垫等家居用品。但此举更像是一种从高级时装向过度商业化大众商品的坠落,是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就这样,在多年不成功的商业运营后,疫情可被视作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2020年,Christopher Kane解雇了一部分员工,到2021年底剩下31名员工。他把每年的时装系列缩减到两个,并关闭了品牌位于伦敦的Mount Street门店。More Joy系列在疫情期间帮助维持了公司业务,销售额翻了两番,占官网销售的一半以上。
在Versace和开云集团这两次关键的商业支持后,Christopher Kane能否在低迷环境中再次获得融资,成为行业的关注焦点。不过很多业内人士对此表示不看好,直言“现在有谁还愿意投资时尚呢”?
近年来,设计师品牌噩耗不断,尤其是英国设计师品牌经历断崖式集体坍塌。
今年年初,英国奢侈鞋履品牌Nicholas Kirkwood宣布,在创立18年后,同名创始人最终决定关闭品牌。Nicholas Kirkwood认为,在许多方面其个人品牌已经走到尽头。
毕业于中央圣马丁艺术设计学院的Nicholas Kirkwood被誉为 “鞋履界的米开朗琪罗”,其设计深受各界名流和皇室人员喜爱,于2013年引起LVMH注意,被收购了多数股份。
2018年,市场一度传出主要投资人Eiesha Bharti Pasricha或出售英国设计师品牌Roksanda多数股权的消息。Roksanda当时的年销售额约为1000万英镑,深受政界女性喜爱,包括英国前第一夫人Samantha Cameron,美国前第一夫人Michelle Obama,美国第一夫人Melania Trump,剑桥公爵夫人等。不过Eiesha Bharti Pasricha的撤资传闻后来在其个人基金的投资总监Jamie Gill加入Roksanda担任CEO后平息。
相较于擅长社群运营、从社交媒体上走红的意见领袖,科班出身的时装设计师已不再被奉为明星。他们或许获得时尚业界的充分认可,与名流和媒体交好,但这些条件都不能保证其作为个人品牌顺利的商业运营。因为他们不再能寄希望于通过明星名流和时尚业界的媒介与消费者沟通,也需要亲自与今天的消费者建立对话。
有才华的时装设计师,未必是成功的个人品牌运营者,他们需要成熟的商业伙伴和职业经理人,而这其中的博弈极尽复杂。
同时,万里挑一的时装设计师,也未必是成功的奢侈品牌创意总监,如今创意总监需要跨行业的视野,尤其是对商业的敏感和自身角色的清晰认知。
在音乐人Pharrell作为Louis Vuitton男装创意总监的首秀发布数日后,复星收购的法国奢侈品牌Lanvin又宣布说唱歌手Future为首位客座创意总监,新系列将在年底发布,涵盖男女成衣和配饰。
今年4月,Lanvin与前创意总监Bruno Sialelli分道扬镳。Lanvin表示,由于品牌发展战略的调整,未来Lanvin将把重心放在皮具与配饰品类,并推出特别项目Lanvin Lab。Lanvin Lab旨在于主线系列之外孵化全新概念创意,将邀请年轻人才进行合作。
这是科班出身设计师出局的又一例。Bruno Sialelli曾担任Loewe的男装设计总监,拥有丰富的工作经验。为了在社交媒体时代争夺影响力,奢侈品牌正战略性放弃能力单一的科班出身创意总监,换为活跃在社交媒体的明星与意见领袖。
读取一个时装设计的专业学位,已经不再能够指向创意总监这一职业高点,更多毕业生只能成为创意团队的资深设计师,却无法成为领导者。
然而问题是,以中央圣马丁、安特卫普艺术学院为代表的时装院校过度强调概念性,弱化动手能力与落地可行性,使得其拥有天马行空创意的毕业生无法安心地成为奢侈品巨头的雇员。
另一方面,近年来此等艺术学院对创收的追求,推动其大量招收富裕阶层学生,反使得平民学生无缘专业学习,而当初帮助树立院校名声的正是Alexander McQueen这样的平民学生。占据生源重要比重的富裕阶层学生不以奢侈品创意团队螺丝钉为职业追求,也使得专业院校学生不再受到时尚品牌追捧。
从专业教育的失落,到独立设计师品牌的商业困境,再到奢侈品定义的转变,成为时装设计师的每一个环节都已经被改写。即使是那些已经取得名声的成熟设计师仍在挣扎,希望渺茫。
据时尚商业快讯,美国设计师Shayne Oliver正在退出他于2006年创立的品牌Hood By Air,以专注于一系列跨越时尚和艺术的新项目。Hood By Air是将高级时装和嘻哈文化融合在一起的奢侈街头服饰先驱,该品牌与Off-White、Fear of God等品牌一同为潮流文化席卷奢侈品牌铺平了道路。
Hood By Air在2017年暂停运营,并在2020年与CLOT创始人陈冠希合伙重启。不过二者对于Hood By Air的运营理念存在分歧,相较于陈冠希以T恤为主的街头化产品,Shayne Oliver对高级时装仍然存有激情。从去年开始Shayne Oliver便悄然退出了创意团队,虽然继续担任Hood By Air的股东,但将工作重心放在了其它创意项目上。
他从纽约搬到柏林成立了Shayne Oliver集团,该集团由10名团队成员组成,计划推出一系列项目,包括多学科创意工作室Anonymous Club,高级基本款系列As Seen by Shayne Oliver(A.S.S.O),以及预计于2024年推出的同名高级成衣系列Shayne Oliver。
在Shayne Oliver集团,这名设计师明显拓宽了他涉足的领域,不仅试图与各领域创意人才进行合作,还试图成为一个小型多品牌集团的商业首脑。
时装设计师被边缘化后,Shayne Oliver这样的时装设计师渴望自己成为老板,但纵观整个市场,成功案例几乎屈指可数。在描绘任何宏图之前,保证运营的资金都是关键。
2022年9月,Alexander Wang宣布完成新一轮融资,来自中国的挑战者创投和雅戈尔集团联合收购少数股权,融资金额计划用于Alexander Wang的全球业务扩张。过去半年时间内,该品牌已经在中国市场开启下沉,先后在杭州万象城、宁波和义大道购物中心、武汉恒隆广场和郑州丹尼斯大卫城等城市开设新店。
值得关注的是,美国奥尔森姐妹创立的奢侈品牌The Row也正考虑全球扩张,尤其是在中国市场。虽然品牌近来涨势喜人,但疫情期间也因其批发合作伙伴Barneys百货拖欠货款而经历了破产危机,此轮扩张显然需要再次融资。找钱不易,而知情人士表示,两姐妹不打算再为品牌投入自己的钱。
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时装造梦的昂贵程度都远超出了人们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