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摘要： 如果用一句话形容2009年的人民币汇率走势，可以这样概括：对内人民币没有保值，对外没有升值，市场作用基本被排斥，所谓稳定的基础越来越不稳固。所谓灵活并不是一下子就自由浮动，相反，我们离人民币实现自由浮动制还远得很，起码在2010年看不到。

　　如果用一句话形容2009年的人民币汇率走势，可以这样概括：对内人民币没有保值，对外没有升值，市场作用基本被排斥，所谓稳定的基础越来越不稳固。当然，其中的原因主要是为了对抗金融危机，因此其非市场力量的太多使用也是暂时的“非常手段”。2010年不可持续。

　　2010年的人民币汇率怎么走？关心的人越来越多，分歧也越来越大。撇开外界“压力”不说，国内经济学界、企业界已经越来越多地对所谓固定汇率、捆绑汇率提出质疑――许多经济学家、银行家、企业家都在呼吁人民币汇率逐步实现自由浮动，并将目前经济过热、资产价格虚涨、通货膨胀预期抬头等“祸水”泼向了人民币汇率过于僵硬的不浮动制度。

　　2009年底，温家宝总理说，“在世界主要货币接连贬值的情况下，人民币保持币值的基本稳定是对国际社会的贡献”，当前某些国际势力“以各种压力来迫使我们(人民币)升值，我们绝对不会答应。我曾经这样对外国朋友讲，我说你们一方面要人民币升值，另一方面又采取形形色色的贸易保护主义，其实质就是要抑制中国的发展。这可能是我们明年对外经济工作面临的一个重大课题。”总理将人民币汇率稳定与中国是否能够发展联系在了一起，提高到如此战略高度，因此上述讲话被绝大多数媒体解读为：2010年人民币汇率仍然不会浮动，甚至还会如2009年一样，盯死美元，纹丝不动。

　　对此，我有不同解读。第一，总理并没有谈到要求人民币汇率逐步实现自由浮动的国内压力，言外之意应该有“人民币升值国内压力目前也在加大”的含义。只是由于外界起哄，才干扰了人民币正常的改革；进一步分析，总理讲不能在外界压力下让人民币被迫升值，尤其是不能在国际贸易保护矛头越来越指向中国时，让人民币被迫升值，这并不等于说人民币不能主动升值、渐进式升值，只是时机未到，不能让外界产生人民币汇率是被外国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而已。如果2010年国际贸易环境有改善，如果外界对人民币升值不再随便地说东说西，如果国内通货膨胀抬头趋势越加明显、内在压力逐渐大于外界压力，人民币还能再“死抗着”不升值吗？而这些个“如果”在2010年都可能成为现实。

　　目前，在金融危机阴云还没有彻底消退时，在国际贸易保护倾向越来越以中国为主要针对国时，在国际列强动不动就拿人民币汇率说事时，在我国外贸环境还没有明显好转、且失业率仍然很高时，在国内CPI仍然为负增长或低速增长时，人民币汇率可以也应该被控制在“稳定”中。但这仅仅是权宜之计，一旦上述条件中的大多数开始发生变化，“稳定”的人民币汇率政策将转向“灵活”。

　　所谓灵活并不是一下子就自由浮动，相反，我们离人民币实现自由浮动制还远得很，起码在2010年看不到。

　　当我们谈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改革时，往往使用“可控”一词，虽然全世界几乎所有国家的汇率都有官方控制的痕迹，所谓另一只手。但另一只手必须有一个前提，就是要有市场这只手，而且汇率浮动的主要机制是市场这只手。我们也有官方控制这只手，缺的却是市场那只手。我们讲“可控”是基本排除市场力量的绝对官方控制，比如人民币至今不能自由出入境，市场参与者排除了绝大多数企业和老百姓，境外人民币不能投资境内人民币资产等等。而这些“弊端”由于有更大的“战略利益”存在，因此改革起来很难。在可以预期的2010年，改革是微小的，“稳定”仍然是主旋律。

　　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改革不能舍弃中国的战略利益。什么战略利益？表面上看是保8，保增长，保出口，保稳定，保面子等，由此得出汇率按市场需求适度浮动肯定负面，人民币升值只对外国人有好处等。其实这是片面的。人民币升值有底线吗？谁都不知道。你升值5%，人家还要30%，甚至50%。中国一下子成为与美国平起平坐的国家(GDP差不多)符合国家利益符合世界战略嘛。显然，阻止人民币过快升值并不是简单的“爱国主义”。人民币汇率过于僵硬固然不好，但人民币完全自由浮动很可能是世界的灾难。这样理解虽然过于极端，但逻辑上就是如此。两害相权取其轻，目前的战略平衡只能选择不浮动。

　　但是，进入2010年，上述战略平衡很可能被打破，不浮动，固守捆绑美元的汇率制度很可能出现极大的战略损失，而且，在2009年让我们坚守“保持人民币汇率稳定”的许多理由已经不存在。比如，保8、保增长，将变为“稳增长”；随着世界经济复苏，外贸环境将逐步改善，出口增长在下半年将加速，不需要过多地依靠固定汇率制护航；2010年“保稳定”的重点很可能不再是担心失业率扩大，届时，通货膨胀预期将成为现实，甚至出现通货膨胀加速，僵硬地捆绑美元很可能助推通货膨胀，反对声会越来越大；为了对冲外汇占款，必须继续发行基础货币，国内资产价格必然继续虚涨，更加剧热钱涌入，而为了抑制热钱涌入，又不敢大幅度升息，货币政策无法调整到位，其结果是，利率不敢升，汇率不敢调，热钱加快涌入，资产价格继续暴涨，严重通货膨胀突然大爆发，逼迫央行急刹车，货币政策硬着陆。考虑到这种前景，人民币汇率必须早动，主动地动。

　　必须强调，即使人民币汇率不浮动有很多理由，但坚持不浮动越久调整起来越困难，麻烦越大。固定汇率制的一个悖论是：“人民币汇率稳定”一定是以牺牲人民币的购买力为代价的，也就是说，人民币不主动对外升值的结果必然是对内贬值。为什么目前中国出现越来越多的“逼迫投资”、“被投资”现象，为什么银行存款越来越活期化，而且增速大幅度下降？就是因为人民币贬值预期广泛存在，人们越来越不愿意存款，只能人民币尽快地转化为人民币资产，于是导致股市房市大涨、虚涨，通货膨胀预期越来越强。我们已经看到，当虚拟金融市场已经膨胀到快要爆炸时，当股市房市涨到不能再涨无法再承载巨大的货币流时，这个洪水猛兽必然会冲击实体经济，导致消费市场物价齐升、暴涨。通货膨胀理论告诉我们：汇率僵化必然遭到恶性通货膨胀的惩罚，虚拟金融市场在轮涨了几遍之后实体经济将出现严重通货膨胀；现代通货膨胀理论还告诉我们：通货膨胀是可以“被输入”的。所谓人民币汇率稳定其实是人民币汇率被低估，也就是人民币的国际购买力被人为地压低，或者说是等值的人民币在国际上买不到等值的东西，外币换成人民币则可以在中国境内买到超值的东西，比如中国企业的资产。这就出现两个现象：在国际市场能源价格、大宗商品价格、黄金价格持续大涨时，热钱却一个劲地想方设法进入中国，人民币的国内购买力在下降，国际购买力也在下降，在国内通货膨胀抬头时，输入性的通货膨胀也来了。经济陷入恶性循环。目前全球通货膨胀趋势逐渐抬头，美元疲软是原因之一，人民币购买力降低也是重要原因。2009年，我们看到人民币国内购买力和国际购买力都在降低，与人民币汇率稳定一直相伴的是通货膨胀预期在逐步提升，越来越快地提升。2010年的情况很可能将发生逆转，通货膨胀预期将从年初开始就呈现加速态势，很可能在下半年就转变为严重现实。

　　因此，我们希望人民币汇率早动，起码是别被逼迫动，与利率武器一起动。

　　但是，我们必须清醒地看到：人民币汇率武器也是双刃剑，通过人民币升值来提升人民币的购买力虽然受惠者众多，但汇率的自由浮动对目前的中国经济很可能是致命的。不是中国经济发展速度还慢，还需要人民币低估来助推，而是因为非常多的人民币并没有掌握在真正的产权所有者手中――我们非常多的企业往往掌握着非常多的人民币，可他们并不是所有者只是经营者，而他们在经营人民币时很可能更多考虑的是自己的利益――怎么更快更多地将国家和人民的人民币产权转化为自己的产权。于是，人民币自由浮动，自由进出境很可能演化为人民币的大流失，导致人民币汇率大起大落，最终从升值预期最强的货币迅速地演化为贬值趋势最强的货币，爆发全面的金融危机。

　　战略是深远的，难测的，所谓没有远虑必有近忧是也。人民币汇率问题太复杂，太战略了，因此，预测必须是谨慎的。

　　由此预测，尽管2010年下半年通货膨胀趋势将越来越强，货币政策将随之调整，利率肯定动，汇率也肯定动。但幅度仍然是走一步看一步的，不可能太大，也不可能很管用。我们只能在通货膨胀和货币危机间腾挪，而不可能完全地避免危机。预计2010年人民币汇率兑美元的升值幅度在3%―5%之间，而对欧元、日元、英镑的升值幅度将远远地超过对美元的升值幅度。因为美元在2010年上半年会维持强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