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裘德道因肝移植手术失败去世，对其继任者来说，这家鼎盛期号称销售额达300亿元、利润6亿多元的私营企业何去何从，暂时充满悬念。裘德道没有度过平安夜。

　　12月25日，21辆大巴车为这位笃信基督的草根富豪送行。在他身后，留下一堆“浮云”： 买飞机、做慈善，穿布鞋、吃盒饭，做化纤、炒期货，黑市交易、民间借贷，以及他的至少20亿元巨额亏损的道远集团。

　　而对其继任者来说，这家鼎盛期号称销售额达300亿元、利润6亿多元的私营企业何去何从，暂时充满悬念。

　　半路撒手

　　12月24日，裘德道因肝移植手术失败去世。

　　此前的2008年底，他体检发现肝区有阴影。去年春节他做了肝移植手术，但持续有排异反应。两年不到，裘德道归于尘土。

　　25日圣诞节，裘德道出殡，萧山当地五个教会的乐队齐来告别。送行的人群中，还有他的现任妻子、3位前妻以及5位孩子。

　　“厂子没停工，生产线都是正常运行的。”道远集团的高层对本报记者说，目前暂不清楚集团架构和发展战略是否会有变化。

　　裘德道生于1957年，早年随父亲做建筑。1981年跟几个村民集资5000元合伙办了家塑料统管厂，给附近的化纤厂生产配套产品，裘任厂长。

　　1998年，萧山二轻局下属一家涤纶丝厂倒闭拍卖，裘德道以950万元将其买下，并改名萧山道远化纤有限公司。到2002年，道远集团总资产53373万元，净资产18290万元，资产负债率65.7%。

　　2003年，裘德道将集团法人变更为大女儿裘冲，裘冲现持股71.4%，80多岁高龄的老母亲马幼香持有剩余28.6%的股份。鉴于化纤行业低价位竞争，他转做国际贸易。

　　2005年1月29日，裘德道第一次成为新闻人物。当天他订购的一架“首相一号”私人飞机降临杭州，这款标价6000多万元的飞机，每年运营和维护费用高达1200万元人民币。

　　据萧山政府网介绍，道远集团集化纤、纺织、能源、地产、化工生产经营为一体，总资产21.7亿元，2005年实现销售收入及进出口业务总量达158亿元、利税5.5亿余元。2006年以28亿元资产名列《福布斯》中国富豪榜第14位。

　　“近年来，道远集团斥资6亿元投资开发北京王府井大厦项目；投资1.8亿元开发杭州新白马公寓项目；投资2500万美元成立杭州德民软件科技有限公司……”网站上的资料显示，道远集团扩张的步伐很快。

　　但这些多元项目并未带来丰厚回报。道远集团一高层透露，2006年其销售额达300亿元，利润6亿多元。其中国际贸易利润占50%，原来起家的化纤制造利润只有10%。而国际贸易这一块，整个公司包括司机才16个人，人均创利却1500万元以上！

　　坊间盛传道远早年涉足化纤原料黑市交易、期货及民间借贷。2006年11月，裘德道曾向本报强调，“如果我有问题，警察会放过我么？”

　　“利用远期信用证变相融资，是裘氏早年的操作手段之一。”一位知情者向本报透露，近年来国际贸易盈利不但风险大，而且赚钱速度慢。一些企业将贸易作为一种融资平台，以做大贸易量的形式获得银行授信。

　　具体而言，企业利用贸易的名义大量开立远期信用证(一般都为90天)，进口大宗原材料在国内低价销售，其损失部分变为融资成本（年息20%以内）。但若将部分资金转投他处例如企业间短期拆借，所获得的借贷利息补齐融资成本后尚有盈余。

　　资料显示，2006年道远下属四海化纤的PTA需求约为30万吨，但其进口量逾100万吨。也就是说大约有近70万吨低价抛售，而它通过大量的进口PTA给自身和他人融资。

　　铤而走险

　　无法证实裘德道上述诸事是否打败了他自己。

　　但2007年前后，道远进军期货领域，在大豆、天胶和铜等品种获利数亿，却很快遭遇滑铁卢。

　　2008年5月份，期货市场天胶多空主力上演了一场惊心动魄的争夺，原本做多的裘德道突然由多翻空，结果被多头主力节节逼空。

　　“多头开始利用缅甸强热带风暴和国际原油价格上涨的机会，发动迅猛的逼仓行动，裘德道不得不大规模收购现货，准备用于交割。”一位接近裘德道的期货界人士向记者透露，裘德道在这轮行情中损失5亿元。

　　做空头失利，而改做多头又如何？2008年10月，导致华联三鑫破产的PTA0809一役中，也可见道远集团的影子。

　　赌局之中，华联三鑫为盟主，联合了其他浙江主力共同做多。华联三鑫在“PTA0809一役”上被迫接下近15万吨现货，被套资金多达十几亿元。

　　众多业内人士认为，道远集团极有可能就是华联三鑫此番布局PTA0809逼空大戏的主要多头盟友。

　　“道远在国内期货市场一直长袖善舞，但这次是亏大了。”浙江期货界一资深业内人士称，郑州商品交易所确实给过道远集团PTA0809交割仓单的增值税发票。实际交割过的空头投资者也表示：“我的货是卖给了道远。”

　　在华联三鑫破产重组后，将其在上海、青岛的两个项目转给道远集团。

　　坊间同时传闻，绍兴纵横集团亦有十多亿欠款未归还，裘德道为纵横提供了高达70多亿元的担保，这让裘德道泥足深陷。

　　据悉，2007年12月5日，道远与纵横控股集团、纵横聚酯、浙江倍斯特化纤公司及纵横系实际控制人袁柏仁签订一份《合作协议书》，约定由道远向纵横控股提供2.1亿元合作款，用于后者参与重组万州商业银行，纵横向道远支付利息及“合作回报”。后来，纵横没有按时支付合作回报。为此道远于2008年11月提起诉讼，要求解除该合同、归还本金，支付合作回报1085万元及违约金6000万元，合计3.8亿余元。目前，此案已经多次开庭。

　　而在彼时，道远集团“破产”、“倒闭”的传言大肆流传。更有传言说裘德道不堪重压，于2008年11月27日晚试图吞药自杀。

　　面对蜂拥而来的讨债人，裘德道沉疴日重。

　　未了局

　　“不瞒你们说，多少次，我都想从阳台上跳下去！”2009年初，他在上海进行了肝脏移植手术。他要再搏一把，将抵押出去的私人飞机拿回来。

　　2009年初在萧山举行的一次会议上，裘德道曾向政府相关部门表态，道远集团有信心度过经济“寒冬”，有信心“在三年时间内再造一个新道远”。媒体报道称，道远集团损失20多亿元，但裘德道卖了别墅也要留住员工，“无论如何，我们不裁员、不减薪！只要企业还在运转，就绝不抛弃一名员工。”他说。

　　接着，他着手压缩非生产性开支，在企业内部加强管理，降低经营成本；关停无关主业的项目，回笼应收款项。甚至他的核心企业“道远化纤”，都被重组更名为杭州瑞成辉化纤有限公司。

　　在道远集团旗下诸多公司中，董事长多由裘德道大女儿裘冲和哥哥裘德威担任，女婿华翀担任总经理，裘冲负责公司财务。股东层面，更涵盖了母亲马幼香、二姐夫周仁光及其儿子周特敏等家族成员。一家子公司股东里，还出现了曾担任萧山区临浦镇党委书记、后下海创业的陈亚利的名字。

　　传言称，最近五年来，裘德道没有审批过一张发票，下属各公司老总手中都掌握着除“非生产性支出”以外的财务权利。裘德威公开表示，道远就是个家族企业，所有公司的财务，都由集团公司统一管理，家族成员虽然各有持股，但不分彼此。

　　然而去日无多，家族企业的种种弊病已使裘德道无能为力。除了对抗病魔，他还得周旋于政府、银行、商业和慈善等方方面面。

　　2009年8月，裘德道坚持兑现当初的承诺，资助122名萧山区贫困大学新生，总共发放助学金48.8万元。此前的2006年，他出资1亿元成立萧山慈善总会幼香分会，每年捐款1200余万元帮助白血病患者进行配对治疗；2008年5月18日，裘以个人名义向四川地震灾区捐赠1000万元——在2010胡润慈善榜上，裘德道以五年捐款4780万元名列第84位。

　　虽然自2007年春节开始，裘德道就对新盛村里的老人有2000元的补助(因企业资金困难，2009年春节的补助减至500元)，但不少村民并不买账。在他们看来，裘德道给村里老人的捐款，不过是其拖欠村里的土地租金而已。村委会新办公楼落成，不少企业都有捐款，但道远的名字并未在一长串捐款企业的名单中出现。

　　而自裘德道将道远集团总部搬到萧山区国际商务中心以后，村民们鲜有机会能见到裘本人。因为来往不多，大多数村民，甚至不知道裘德道孩子的名字。

　　如今于他而言，尘世的一切都已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