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想到，连小小的一支签字笔，我们都没有办法做到完全自主生产和制造。”在全国政协委员徐晓兰参与过的众多调研当中，去年6月前往浙江一带制笔企业的调研令其印象深刻。

　　包括徐晓兰在内的更多各界人士已经意识到，在经历了三十年的飞速发展之后，中国传统制造业再也不能满足于在产业链最低端的底线生存，转型升级已经成为摆在所有制造业企业面前的最紧迫的问题。

　　“一支笔”的忧心

　　浙江省桐庐县分水镇号称“中国制笔之乡”，在这个小小的镇上聚集了550多家企业，各类配套企业还有近300家。“分水镇每年生产的各类油性笔、中性笔和水性笔的产量就达到65亿支。大部分是销往欧美。”分水镇纪委书记吴权威颇为自豪地表示。

　　但庞大的产业背后，徐晓兰等调研组成员看到的却是令人担忧的另一面。“在关键设备、关键部件、基础原材料等方面，中国制笔行业都严重依赖国外进口，依赖度之高令人触目惊心。”

　　目前，中国制笔业多以年销售额1亿元以下的中小企业为主，约有3000多家生产企业，但大多集中在笔杆生产、组装等产业链的低端，只能获取微薄的加工利润。徐晓兰等人在调查中发现，制笔企业主要依赖外贸出口，产品以贴牌和定牌加工为主，技术含量低，附加值低。包括笔头、墨水在内重要原材料90%需要从国外进口。“一支笔的利润大概在两毛五分钱左右，但国内的制笔企业只能拿到其中的10%左右，大量的利润被上游的原材料供应商和下游的销售商拿去了。就是这微薄的10%还是依靠较低的劳动力成本来取得的。”对于中国制笔企业始终只能徘徊在产业链的最底端，徐晓兰忧心不已。

　　而在距离宁波千里之外的广州。同样是属于传统制造业，许多玩具生产企业却开始选择走上另外一条道路。“我们集团以前是做传统玩具，现在已经开始向电子智能玩具转型。”镇泰工业有限公司厂长叶旭明表示，随着劳动力成本的不断上升，传统玩具产业的利润率不断下降。“这个行业本来利润就不高，这两年工人的工资成本上升了30%，再不转型就做不下去了。”从前年开始，劳动力成本的上升逼迫镇泰开始主动的产业转型。

　　“现在我们在玩具方面的开发重点是在智能玩具领域。首先因为产品的附加值高。其次在提高生产的自动化水平之后，集团降低了对劳动力的过度依赖。”随着镇泰的转型成功，其产品也从单一的玩具衍生到家电、电子以及计算机等多个领域。

　　全国政协委员、中山大学管理学院教授毛蕴诗曾对广东玩具产业进行过长期的观察。“现在广东的许多玩具企业，在劳动力成本不断攀升的情况下，被迫开始进行产业转型。转型的主要领域集中在技术提升、产品延伸和品牌发展等方面。企业通过产业转型升级提升产品的附加值，摆脱一直以来位居制造业微笑曲线最底端的不利局面。”

　　转型路径

　　“对于劳动密集型企业而言，转型升级并不意味着抛弃原有的传统产业。而是要通过创新来促进传统企业的技术含量和附加值的提升。”毛蕴诗认为，在这一点上，台湾的制造业转型路径很值得内地的制造企业学习。

　　“台湾的自行车产业曾经一度也是典型的低利润传统制造产业，但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感觉到生存危机的台湾自行车产业开始产业转型。”毛蕴诗表示，台湾的自行车制造商随后着力于关键零部件的自主研发和设计。“因为在钛合金、铝合金材料应用领域方面的突破，整车重量从以前的30公斤降低到7公斤。”

　　此外，台湾自行车企业利用OEM（贴牌生产）积累的国外企业的先进经验和技术，同步向ODM（原始设计制造商）以及OBM（自有品牌生产）转型升级。“比如台湾第一大自行车生产商‘巨大’，原本是以OEM为主，但现在其自身的自有品牌销售收入占到整体销售收入的70%，国际外销市场占到其总产量的90%。而ODM客户均为全球知名品牌。”

　　在经过长期的调研之后，毛蕴诗认为中国的传统制造业的未来发展之路需从几个方面来进行：加大产品的创新与过程创新、同步由OEM向ODM以及OBM转型升级；降低产品投入与消耗，提升价值空间；针对出口市场的企业而言，则需要对市场进行重新的定位。“唯有从此入手才能解决中国传统制造业一直徘徊于低端市场、低利润的局面。”

　　国内的部分劳动力密集型制造企业在重重压力之下，也正在走上技术升级这一转型之路。从事纺织行业的广州互太纺织印染有限公司从2007年开始走上转型之路。“从2007年开始，公司前后投入了近两亿元进行技术的升级与研发。通过采用更节能环保的气流染色机，实行染料助剂的无磷化采购等技术升级手段，企业的生产成本下降了5%，每年新增的经济效益达到3500万元。”广州互太纺织的副总经理赵奇志表示。

　　体制突破

　　“虽然制造企业层面需要在产业转型升级的过程中主动推进，但国家层面，也需要为传统制造业的转型提供更完善的体制保障和制度设计。”徐晓兰表示，最重要的是在资金和技术转化方面给予更大的支持。

　　在徐晓兰看来，浙江一带制笔企业面临转型问题在一定程度上就是体制不顺造成的。“制笔企业缺乏资金投入到原材料和技术研发上面。而国家投入的研发资金又重点是放到研究机构和高校。没有一套有效的制度保障研究成果和市场开发之间的有效转化。”

　　徐晓兰在调研中发现，目前国内只有两家从事制笔行业上游原材料研发的机构。“一家是研究所，一家是高校。”但这两家研究机构所形成的研究成果并没有进入到市场，为制笔企业所运用。“说到底是体制的问题，研究所关心的是通过研发成果争取到更多的科研经费。而高校的则致力于用成果来换取职称。他们并不关心研究成果的转化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