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西日益增长的消费市场以及富含资源的经济,使得人们无法忽视其在国际商业中的地位。然而,该国动力十足的形象却掩盖了一个令人不快的事实:即如果不是因为中国的崛起,巴西过去十年左右的经济转型是不可能实现的。
巴西的民主巩固、社会进步和上下齐心维护经济稳定的共识,或许是根深蒂固的,而且是源于自身的努力,但是,如果没有中国“涡轮增压式”的经济扩张,巴西的经济财富不可能如此迅速地增长。中国对于巴西而言至关重要,这其中有以下两点原因。
首先,中国对铁矿石和大豆的需求,推动了巴西这两个最大出口行业的发展。随着巴西组织开采其巨大的离岸石油储藏,石油行业也可能出现同样的局面。
其次,中国需求(从更广泛意义上来说是亚洲需求)是近几年大宗商品价格大幅飙升的根本原因。
巴西第二大银行Bradesco的研究主管奥克塔维奥•德•巴罗斯(Octavio de Barros)表示,贸易条件的改变一直是巴西转型的基石。它为巴西带来了1000亿美元的意外收入,从而将该国从本世纪初的债务危机中“拯救出来”,同时使得巴西有可能实施“家庭支持计划”(bolsa familia)和最低工资标准立法——这些措施是社会进步的基础。
用德•巴罗斯的话说,巴西对中国的依赖是“化学性的”。而危险在于,这种依赖也可能产生“腐蚀性”。最近,巴西政策制定者开始担心中国进口和制造业投资对本国工业的影响。
他们担心,这种影响可能会导致巴西工业基础设施空心化,并加速本国经济重返依赖原材料的老路。
中国对巴西的出口仍远低于巴西对华出口。去年,巴西实现了大约50亿美元的贸易顺差,而2009年的顺差约为40亿美元。但巴西的出口明显偏重于大宗商品。
帕拉河流域亚马逊州的大型露天矿山设备,通往大西洋各港口的铁路线路和铁矿石运输船,简直是中巴两国间的巨大运输带。连接巴拉那瓜港口与中西部大豆产区崎岖不平的公路也是如此:2010年,巴西三分之二的大豆出口到了中国。
相比之下,中国出口到巴西的大多是制造业产品。其中绝大部分是鞋类和服装等低附加值产品。整体而言,从2000年到2008年,中国对巴西的出口额从数亿美元增至200亿美元。例如,从2006年到2008年,中国出口到巴西的鞋的数量增长了1倍,至3400万双。
但是,中国企业也在出口机械工具和设备等较为复杂的产品,往往直接与巴西当地制造商形成竞争。例如,巴西资本品行业协会的数据显示,在巴西2010年进口的机械设备中,中国产品所占的比例为12.9%,高于2004年的区区2.1%。
里亚尔在过去两年的升值也令人担心,因为这使得中国产品相对于巴西产品而言更加廉价。在2010年1-2月,从中国进口产品的巴西公司只有9267家,而到了2011年同期,则有1.1469万家,增幅高达24%。
这给巴西敲响了警钟。巴西一直对从鞋类和纺织产品到扩音器的各类产品征收关税。但结果喜忧参半。例如,巴西2009年对鞋类产品征收了进口关税,但巴西鞋业协会(Brazilian Footwear Association)表示,尽管从中国进口的鞋类数量大幅下降,但是从其它亚洲国家进口的鞋有所增加,这表明中国出口商不过是在通过第三国把商品卖到巴西。
巴西人还担心,大量廉价的中国产品正通过其邻国巴拉圭走私入境。在巴西各城市规模庞大的半固定市场,充斥着山寨电话、时装、DVD和手表,其中绝大多数是中国制造。
英国《金融时报》旗下提供高端新闻和分析服务的《巴西投资参考》(Brazil Confidential)最近对300名手机用户的调查显示,十个巴西人里,就有一位购买了所谓“轻灵”(ching lings)——这种山寨手机可以至多安装4个SIM卡,让消费者享受多个运营商的折扣,从而降低整体费用。
随着中国对巴西的直接投资越来越多,巴西制造商还面临着另一方面的挑战。中国投入大量直接资本,用于保证原材料的供应,并经常与当地企业建立合作关系。
武汉钢铁集团(Wuhan Iron and Steel)计划与巴西企业家埃克•巴蒂斯塔(Eike Batista)合作生产钢材。中国国家开发银行(CDB)贷给巴西国家石油公司(Petrobras)100亿美元,同时两家中国企业中化集团(Sinochem)和中石化(Sinopec)已达成协议,将成立合资企业以开采巴西的离岸油田。
然而,中国企业还可能在其它领域与巴西本土企业展开竞争。
例如,三一重工(Sany Heavy Industry)等机械制造商、汽车企业和摩托车生产商,都在巴西开设了业务。
巴西企业家们希望采取更严厉的行动,这或许并不令人意外。圣保罗工业联合会(São Paulo Federation of Industries)会长保罗•斯卡夫(Paulo Skaf)甚至辩称,中方从中巴关系中“获得的好处远大于”巴西,而巴西的“风险远大于机遇”。
甚至在巴西政府内部也有人承认,巴西与中国的交往尽管带来了更广泛的益处,但也有令人不快的一面。
巴西贸易部长费尔南多•皮门特尔(Fernando Pimentel)正牵头一个工作小组研究该问题。但他很快承认,中国“对巴西制造业造成了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