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和世界银行(World Bank)就全球增长预期再三发出警告,各国央行继续向市场释放大量流动性。美联储(US Federal Reserve)上个月开始启动第三轮量化宽松(QE);欧洲央行(ECB)正在无限量购买陷入困境的欧元区国家的国债。为了应对经济增长放缓,中国央行(PBoC)则一再调低利率,并降低存款准备金率。
此时担心全球流动性不足似乎有些不合时宜。但这种风险恰恰正在显现,如果不采取措施,21世纪的全球化进程将受到威胁。
若要维持全球贸易和金融体系正常运转,就必须提供足量的同质资产,而这种资产不但要能以低成本买卖,而且其价值要得到支撑。过去半个世纪,美国国债(短期国库券和长期国库券)就充当了同质资产的角色。由于集安全性和流动性于一身(其独特之处),美国国债得以成为银行全球融资的主要工具:这解释了美元何以成为外汇储备的主要品种,以及美元信用在国际贸易融资和结算中所起的作用何以远远超过美国在国际商品交易中的份额。
但随着新兴市场持续崛起,美国在全球国内生产总值(GDP)中的比重将不可避免地降低,这会削弱美国随心所欲供给安全及流动资产的能力。美国财政部支撑其债务的能力受到其收益能力的限制,而收益多少在任何情况下都取决于美国经济的相对规模。随着新兴市场增幅超过美国,美国财政部供给安全及流动资产的能力的增长将不可避免地落后于全球贸易规模的增幅。
如果美国不着手解决迫在眉睫的财政挑战,其后果将更加令人担忧。由于美联储在支撑着美国国债市场,美国可能不存在违约的风险。但如果当前形势不发生改变,美国主权债券的价值将难以一直维持下去。如果美国主权债券无法维持价值,那也将无法维持投资者的信心。如果美国国债无法向投资者提供他们想要的安全性,就不能充当银行融资市场所要求的稳定抵押品。美国国债作为国际储备的一个品种,将失去其原有的吸引力,也将不会被当作商品交易中的一种便捷结算工具。
国际流动性严重匮乏将终结我们所知的全球化进程。国际金融和商品交易的成本将会上升。如果不能通过有效途径持有干预国际市场所需的储备,各国央行和政府将不愿意让国际市场自由发展。加强市场管制将成为一种普遍现象。
欧元区和中国是仅有的能够大规模提供安全及流动资产的经济体。欧洲现在没有条件这么做。欧元区债券将拥有必要的同一性和流动性,可它仍然遥不可及。
但中国又始终没有建成通畅的债券市场。此外,历史上的每一种储备货币都是民主国家的货币。在这样的国家里,高级管理人员会受到制衡。这能让投资者(包括外国投资者)放心,他们的财产不会被没收。目前尚不清楚一党制的中国能否解决好这个问题。
如果连美国、欧洲和中国政府都指望不上,那么还有谁能提供足量的安全及流动资产呢?部分观察人士指向私有部门。他们建议,国际交易可以使用评级高的企业票据和债券来进行融资和结算。
然而,企业债券缺乏主权债券的同一性。要使用企业债券,开展跨国交易要么必须耗费巨资去掌握发行企业的实际状况,要么必须依赖评级机构,这种方式更加糟糕。不管采取哪种方式,代价都将十分高昂。
还有人提议授权IMF发行额外的特别提款权,从而生成国际流动性,同时还要求美联储接受这一安排以提供美元流动性。这个方案很聪明,但美国国会绝不会同意。
所以,唯一的解决办法是让美国、欧洲和中国共同承担责任。这三大经济体应采取措施,提振投资者对其主权债务的信心。不过,在任何情况下,解决办法至少应具有同等的政治和经济考量。
本文作者是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Berkeley)教授。本文改编自他在DWS国际金融研究所(DWS Global Financial Institute)发表的一篇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