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嘉宾
依文企业董事长 夏 华
主持人 王佳慧
对夏华的采访,在依文企业集团的七层会议室,会议桌沁着百年樟木的淡淡香味,她的背后则是一幅泼墨荷花图。
实际上,在这幢充满现代刚性的男装企业的大楼里,随处都可以看见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柔软礼敬——原木长案雕刻着“喜上眉梢”,从云南带回来的银饰被精致地装裱过,待客用的茶具做成了对襟开衫的形状……
和夏华的对话就从这种对传统的礼敬说起。
中国时尚界依然缺乏对传统的敬意
记者:近年来,随着综合国力的增强,中国时尚在国际话语体系中也在谋求自己的位置,传统工艺受到了越来越多的重视。依文成立了“中国元素-现代设计研究中心”,聚集了一些工艺大师,在传统工艺与现代时尚的结合方面做了很多工作。在今年非凡时尚人物的颁奖晚会上,看到陈夏生、王南仙、喻湘莲三位传统工艺的传承人时,您有什么样的感受?我想这其中也包含了您对于这些传统匠人和工艺大师的感情。
夏华:我一直在呼吁,中国服装企业的企业家走到今天,不要忘了我们来时路上的梦想。我相信每个企业家除了想把自己的企业做大之外,还有更高层面的追求,就是希望中国品牌能够赢得世人的敬意,这是我们这一代企业家的烙印式的情结。就是在这样的情结下,你看到了非凡时尚人物颁奖晚会上我们对于三位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的高度敬意。这种敬意可以理解为是一种沉默之后的爆发,因为一直以来,我们缺乏对中国传统工艺师的真正敬意。
记者:为什么说中国时尚界依然缺乏对传统工艺的敬意?
夏华:三年前,在依文与工艺美术体系的相关单位合作过程中,我开始接触一些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人,他们给了我很深的感受,以至于后来我一位一位地走访了他们。我认识到虽然我们已经能够做出很多让世界惊艳的时装秀,但中国每一个品牌要想真正地枝繁叶茂,都必须要找到自己根源性的文化支撑。
五年前,依文做了一场秀,很轰动,有嘉宾很激动地跟我说:“真像国际大牌!”我知道他是真诚地赞美,但是这句赞美之词让我很受伤,我希望听到的是:“这个中国品牌做得真棒!”
与欧洲品牌不同,我们没有百年家族传承的历史和故事,这种时间上和出身上的差距是无法弥补的。但是我们有让全世界尊敬的五千年的文化积淀,很遗憾,我们没有让这笔宝贵的财富在时尚领域创造出更多的惊喜。
记者:在您看来,中国时尚与传统工艺可以产生怎样的化学反应?或者说传统工艺可以给中国时尚的发展带来哪些深厚的滋养?
夏华:在与这些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接触之后,我真的感觉眼前一亮。
这些传承人也在考虑传统工艺在新时代的延续问题。像雕线漆的大师文乾刚,他的一件作品需要3-5年的时间才能完成,现在极少有人愿意付出这样的时间去做一件事情。
那么,我想我们是不是可以通过时尚的方式去传承、发扬这些富含中国文化韵味的工艺?是不是可以把这些传统的工艺用在时尚领域?所以,我们这几年开始在高端品牌进行一些尝试,比如在KEVINKELLY中运用一些玉雕的扣子。也许我们还在探索中,但是我有一个梦想,就是让中国工艺在时尚领域一点一点地实质性地被运用。
我很尊敬《汉生》杂志的主编黄永松,因为他能够踏下心来在中国工艺的传播上花那么多心思,《汉生》杂志的每一件事都是对中国文化的传播极富价值性的。对中国文化的传播和挖掘,将对中国时尚一个新时代的到来产生极大的价值。
男装更能传递中国文化深意
记者:依文在这方面做了哪些工作呢?
夏华:依文马上要推出一个牌子,已经用了两三年的时间进行后台准备,叫EVECINA,就是这个系列的品牌。另外,依文今年会推出一场大秀,会有中国工艺的表演,用时尚的手法给中国工艺一个演示空间。在这个秀中,首先要经过一段工艺长廊,其中都是中国工艺的时尚表演,然后才是服装秀的部分。
记者: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一场秀?很多品牌更倾向于展示运用了传统工艺的服装,因为这更直接一些。但是依文却愿意付出时间、精力和金钱,去展示更根源性的传统工艺。
夏华:对,这恰恰是我觉得中国的时装品牌应该思考的地方,我们应该花更多的时间、金钱、精力去做一些根源性的发掘工作。从表面上看,去花这么多的时间、金钱和精力去展示、弘扬中国传统工艺,似乎不是我们一个品牌的事。但如果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时尚影响力不强,你的工艺不能以世界时尚所接受的方式呈现,那么品牌所作的个体性的努力,就还是本末倒置。
这些年来,可以看到很多品牌都多多少少碰过中国文化元素,但都没有碰出什么名堂,就是因为我们碰的手段是反的,大家都是在形式上去展现,缺乏了与国际化语境的融合。在表达中国方面,我们看到外国人把《功夫熊猫》拍得很美,也就是说我们需要在更深的层面用更国际化、现代化的手法去表达中国的传统工艺。
我们这次的秀,全部用的是年轻的设计师,有中国本土的,也来自法国、意大利、韩国等世界各地的,让他们与我们的工艺大师去碰撞,去寻找更高层面的对中国的贴切表达。我们外聘了一些工艺大师,他们不仅仅负责服装成品中的传统工艺部分,最重要的是使我们整条线与他们多年来积累的对中国文化的感觉相吻合,所以是与设计师一起的团队工作模式。
记者:一般认为多姿多彩的女装更容易表现工艺文化,作为男装,依文是怎样把传统工艺与现代设计相结合的呢?
夏华:大家都认为女装的表现力很强,很容易表达中国文化,比如梁子所用的莨绸,马可所用的极简主义的文化。但是我觉得,男装从“神”上,更能够传递中国文化的深意。中国的儒、道、士文化,包括屈原、李白这些代表人物,从根源上讲,它是男性化的,是一种中国男人的儒雅风范。
这不是简单的一个中国元素能够表达的,所以我一直强调工艺,而不是简单的概念性的符号。实际上,中国从汉服开始,几个重要的元素,如交领、束腰等,早已在世界范围内流行,而我们却始终没能进行“传神”的表达和应用。
男装在表达上,你会看到与女装有很大的不同,我们不是纠结在几个点上,而是集中在神的传递上。西方的男装有更多的棱角,而中国文化则讲究圆润,我认为设计师未来的难点在于如何通过工艺去传递中国的这种儒雅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