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中国外汇交易中心发布的数据，2012年2月10日人民币兑美元汇率中间价报6.2937元，较前一交易日的6.3009元上调72基点，突破6.3元的关口，创2005年汇改以来最高水平。此事件受到各界广泛关注，有评论人士将其解读为近期国家副主席习近平的“访美效应”，还有媒体评论为人民币汇率重新进入升值通道，改变了去年以来出现的人民币双向浮动的态势。汇率波动的政治效应往往较难考证，但汇率变化必然反应某种信息，如果当前汇率变化能够被经济理论所解读，那么所谓的政治效应将难以支撑，因而有必要针对人民币汇率出现的新的争论，从经济角度作进一步的解读。
 
　　汇率小幅升值未改常态
 
　　自2006年1月4日起，中国人民币银行采取新的汇率中间价形成方式，在银行间即期外汇市场上引入OTC方式(询价交易)，摈弃之前采取前一交易日收盘价作为中间价的做法。即中国外汇交易中心于每日银行间外汇市场开盘前向银行间外汇市场做市商询价，并将做市商报价作为人民币兑美元汇率中间价的计算样本，去掉最高和最低报价后，将剩余做市商报价加权平均，得到当日人民币兑美元汇率中间价，权重由中国外汇交易中心根据报价方在银行间外汇市场的交易量及报价情况等指标综合确定。
 
　　在当前的人民币汇率中间价形成机制下，后一交易日的中间价与前一交易日没有必然的联系，这为判断中间价的波动合理性产生了困难。然而，依据2011年2月至2012年2月人民币汇率中间价波动来看，后一个交易日中间价较前一交易日中间价升值幅度最高为2.95‰，而本次人民币汇率中间价由6.3009元调整为6.2937元，仅仅升值1.14‰，表明本次汇率小幅升值并非突破常态。
　 
　　观察发达国家近期的汇率波动，也未显示人民币汇率中间价变化的异常。2012年1月5日美元对欧元较前一交易日升值12.1‰，同期美元对日元升值5.1‰，这比本次人民币中间价破6.3时的升值幅度大得多，这从一个侧面也反映人民币汇率波动未改常态。
 
　　当然，外界对于人民币升值的关注在于其破了6.3元的关口，为何当前会较之前出现实质性的升值现象？这就需要结合当下的经济形势来判断。首先，中国统计局近期发布了宏观经济指标，2011年中国经济实现了9.2%的增长率，打消了海外机构做空中国的动力，客观上对人民币形成积极的支撑。其次，美联储宣布将在较长时期内维持低利率，美元汇率出现阶段性回落。第三，欧债形势的波动也对外汇市场形成一定的影响。
 
　　单边升值预期难以重现
 
　　尽管近期出现人民币汇率升值的现象，但并不意味着单边升值预期重现。结合当下中国经济金融形势变化，预示未来人民币将延续双边波动的基本格局，虽然可能出现阶段性的升值现象，但单边升值预期难以重现。
 
　　一是外汇占款连续三个月下降降低人民币汇率单边升值压力。央行数据显示，2011年10月、11月、12月新增外汇分别净减少249亿、279亿和1003亿，连续三个月负增长。外汇占款是央行收购外汇资产而相应投放的本国货币，外汇占款下降凸显当前跨境资金呈现流出的迹象，客观上改变了人民币单边升值压力。

　　二是贸易顺差逐步回落至均衡区间，改变了人民币单边升值的基础。2011年贸易顺差从2010年的1845亿美元收窄至1551亿美元，创下三年来的新低。相应的，贸易顺差占GDP的比重也从2010年的3.1%下降至2011年的2.3%，如果按照美国财长盖特纳提出的4%的外部失衡参考性标准，那么中国的贸易顺差已经逐步回落至均衡区间。尽管2012年1月份贸易顺差呈现上升态势，但同期的进出口却双双负增长，表明未来中国进口战略的进一步实施，全球经济低迷拉低出口需求的情形下，贸易顺差进一步缩窄的可能性比较大，由此动摇了人民币单边升值的基础地位。
 
　　三是国际经济形势不确定性增大，欧债危机短期内企稳的可能性较小，由此形成人民币汇率双边波动的外部环境。
 
　　总体来看，中国居高不下的外汇储备存量出现企稳甚至回落迹象，标示国际收支失衡重要指标的国际贸易顺差也逐步回落至合理区间，尽管人民币是否升值到位的问题仍可探讨，但上述因素已经动摇了人民币单边升值的基础，未来人民币呈现双边浮动的基本格局将继续延续。
 
　　汇率改革有望逐步终结十年争议
 
　　回顾2001年以来的人民币汇率低估论，目前已经迎来了十周岁，人民币汇率争议伴随中国经济快速成长而逐步深化，人民币汇率单边升值预期构成近年来人民币汇率市场的基本形态。在中国汇率渐进式改革的政策下，人民币汇率升值幅度“不够”或者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非市场化成为外国政府施压的对象。
 
　　要消化长期累积的人民币汇率刚性失调矛盾，短期内盲目放松汇率浮动机制可能影响内外市场环境，对经济发展造成负面影响，所以坚持人民币汇率有管理且小步微调的基调至今未能被打破，尽管2010年以来中国重启人民币汇率改革进程，但仍然基本保持稳定，没能实现汇率灵活性改革的实质性进展，人民币汇率争论也就尚未休止。
 
　　当前人民币汇率市场双向浮动的基础正在形成，人民币汇率单边升值所制约的汇率制度改革出现转机。这为中国汇率机制改革乃至金融体系改革提供了时间窗口，未来政府有望稳步推进人民币汇率改革，比如增加汇率弹性或者适当扩大浮动幅度，然后逐步过渡到汇率市场化的目标模式。汇率改革窗口的开启不仅是大国经济的诉求，更是预示着十年汇率争议的逐步终结。
 
（注：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本文作者兼任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特约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