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要:2011年2月14日,日本公布2010年最后一个季度的经济数据,最后证实中国超过日本,成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但中国社科院在之前(2010年12月)发布的《经济蓝皮书》中却持谨慎态度,认为中国绝非第二经济强国,现在经济发展到了转折关头,迫切需要转变发展方式。著名经济学家,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金融研究所所长夏斌在《十问中国金融未来》一书中指出:“犹如人到中年,中国经济在经历了30年的快速增长后,面临诸多问题,亟需调整发展速度和发展方式。”
夏斌:我最近有个观点是,中国经济现在可能遇到了多少年来没有遇到过的调控的艰难性:一方面,大家已经看到经济要趋向合理的缓慢增长,不可能再保持过去那样的两位数增长;另一方面,多年来的矛盾积累到现在,到了已经不得不调整的时候了,所以调控的空间在缩小,难度在加大。过去出现问题时都可以通过发展来解决,现在虽然也是在发展,但发展的速度、方式要和以前有所不同了,所以调整的艰难性加大了。
陈道富:中国经济是到“中年” 了。
李南:这个词您觉得可以用吗?因为今天我们讨论的题目就叫做“中国经济有没有中年危机”。之前,GDP两位数的高增长,我们朝气蓬勃,然后在世人没有过度关注我们的时候,我们成长起来了。但是未来三十年,我们是不是会遇到一个转折点,遇到“中年危机”问题?
夏斌:可以用。我突然想起一些经济学家不是在讨论拉美等国的“中等收入陷阱”问题吗?其实也是这个意思。人均收入水平到一定地步以后,有些矛盾就要暴露了,处理不好,一国经济增长就容易停滞不前了。
李南:到中年的时候,上有老,下有小,会感到压力很大。同时自己的身体状况、职业空间都不一样了。我看到在您的书中,其实也谈到了别的国家的一些教训,像日本、拉美国家。我发现一个很可怕的事情,当时它们出现经济增长率下降的时候,都没有出现所期望的软着陆,而是“断崖式”的下跌,中间还伴随着资产泡沫。那么我们将来能够避免重复这种老路吗?它们的教训到底是什么?
夏斌:从日本看,各种各样的议论都有,如“广场协定”以后日元升值过快等。我认为从根本上讲是当时日本的货币政策太松了。我在读研究生时,日本央行金融研究所所长铃木淑夫来给我们作报告,当时给我印象很深,他说日本经济增长不错,物价也没上来,说明他们的潜意识里对货币问题没有充分的重视。所以我说我们运气挺好,起码我们这一代可以总结日本的教训。中国在经济结构调整过程中,包括汇率的变动频率、国内的货币政策力度收紧等问题,都是至关重要的。
李南:那么我们现在的阶段更像日本当时哪个阶段呢?日本其实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就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经济危机。
陈道富:日本央行对中国现在的状况有过一个很仔细的比较,最后的结论是中国现在更接近日本的70年代,但是也有一些80年代的影子。因为中国经济还有很大的增长空间,还有产业结构调整的空间,所以跟日本的70年代一样,还是“中年”,还有往前走的空间,还有很大的发展机遇。
李南:那日本的一些教训,中国可以完全避免吗?还是说有时候是一种迫不得已的选择?中国是不是会必然走上它们的老路,遭遇危机?
夏斌:我认为,如果中国政府能充分认识到这个问题,就是在经济转型中,在经济结构调整中,必须保持稳定的或者说稳健的、中性的货币政策,不能放松货币政策,并且能考虑到人民币升值的速度等方面的因素,理论上说,危机是可以避免的。当然这还取决于具体政策的落实程度。
李南: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总结说,历史上很多国家,在经济转型的过程中,发生资产泡沫和通胀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吗?
夏斌:我换个角度说,美国前财长鲁宾在他的《不确定的世界》一书中曾说,他发现转轨中的新兴国家,如果没有处理好资本市场开放的问题,那么就没有一个不发生危机的。这也就是在我们这本书中,为什么要反复强调资本市场的开放一定要相当谨慎的原因。
李南: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挑战确实非常大。就像人到中年,身体可能发福了,什么高血压、心脏病之类的中年疾病,从理论上来说是很可能出现的,但是也要看个人的身体素质。
陈道富:对,风险肯定存在,关键取决于你怎么来应对。你如果意识到这个问题,加强锻炼,改善饮食,就有可能比较平稳地度过中年危机,进而还可能进入一个新的发展阶段。这取决于怎么分析、看待、引导自己,发挥自己好的一面来克服不好的一面,同时沿着一个想要的方向去发展。这就需要很好地来分析中国经济未来的优势在哪里,挑战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