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人民币汇率升值似乎想当然地被市场认为是人民币国际化的预设前提。不过随着今年以来汇率逆转走贬，这种观点已然发生动摇；而在上周末的一场人民币国际化论坛，有关人民币国际化的官方诠释，则清楚表明其乐见国际化水到渠成的态度。

　　广义上，人民币国际化通常被理解为中国本币获得国际市场的广泛认可和接受，发挥计价单位、交换媒介和价值储藏的功能，即成为国际结算、投资和储备货币。而实际上官方提法是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虽然更为狭义，但正是现阶段人民币国际化的准确内涵。

　　“人民币国际化这个提法从来就不是官方的正式提法，这实际上是国内外的市场主体和学术界非常热衷的一个提法。”中国央行金融稳定局局长宣昌能表示。

　　他认为，官方比较认同的提法是逐步推进人民币在跨境贸易中的使用，这在金融危机以来，实际是一种顺应市场供求关系的需要，“至于人民币能不能成为跨境贸易和投资中的计价、结算，乃至储备货币体系中的一员，我觉得这肯定是一个长期的过程。”

　　而近年来看似突飞猛进的一系列货币安排、汇率改革，实际上都在围绕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这个目标展开，这包括与多国签订的货币互换协议、货币直接兑换、离岸人民币中心和清算行设立，也包括国内汇率利率市场化和资本账户开放等。

　　综合与会专家看法，此轮全球金融危机之后各国经济还在深刻调整过程中，目前为止还没有找出大家都满意的一种国际货币体系安排。而当前美元主导的国际货币体系缺乏稳定性，“去美元化”的需求正在凸显，这又提供了更多的人民币需求。

　　“人民币国际化，其实我认为最好是叫人民币正常化。美元能做的事情，欧元能做的事情，人民币为什么不能做？”香港经纶国际经济研究院学术副总裁肖耿在论坛上说，“现在我看到的所有措施都是基本上在这个方面，就是让人民币用起来。过去我们控制太多，现在减少控制，让大家可以用起来。”

　　目前国内外对于人民币国际化普遍持乐观态度。人民大学校长陈雨露引述最新的人民币国际报告指出，“只要没有重大的不利事件发生，少则三年、多则五年，人民币国际化的程度、国际实用水平可以成为继美元和欧元之后的世界第三大货币，尽管与它们的距离还非常之大。”

　　**升值并非国际化前提**  

　　人民币国际化是汇率升值预期的一大成因，市场把广义的国际化当成国家战略，判断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人民币必须保持稳定升值，为国际上持有、交易、储备人民币提供理由。

　　这确实是人民币离岸市场发展的一个推动力。离岸市场人民币存款量不断提高而交易量没有相应增长就是佐证，这说明对于人民币资产“买入并持有”的套利模式仍是主流，也是升值预期自我实现的体现。

　　但市场对于人民币国际化内涵的准确理解，将有助于减少这样的升值预期。从根源上说，人民币的升值预期来自于国内外两种利率环境，而这又与国内利率形成机制、市场主体预算软约束等深层改革相关联。

　　若从推进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这一目标来看，汇率升值显然不是题中之义。相反，一个更富弹性、更显得均衡的汇率才是重中之重，这也将为后续金融改革提供空间和契机。

　　中银香港发展规划部副总经理鄂志寰就指出，人民币今年以来出现贬值虽然使香港离岸人民币市场增长有所放缓，但贸易项下人民币的跨境使用还是保持比较惯常的增长速度。

　　汇率方面，后期汇率政策仍会大概率围绕双向波动和提高汇率弹性展开，不具备大幅升贬值条件。尤其是在推进资本项目开放方面，有可能继续加速推进对外投资方面的政策开放，这有助于形成经常项目顺差、资本项目逆差的有利格局。

　　国家外管局副局长王小奕在同一场合接受路透专访时就称，当前人民币汇率已经处于比较理想的状态，后期汇率主要取决于外部货币环境和金融市场对国际收支的影响。此前国内媒体引述王小奕称，人民币汇率有可能保持一个近中期的双向波动。

　　**人民币地位正常化**

　　人民币国际化初期的飞速发展，更多是其国际地位正常化的体现，由中国经济体量及其全球头号贸易大国的地位所决定。中国可以主动开放其金融、货币体系，推进货币可兑换进程、便利货币使用，但所谓人民币国际化实际上更多是一个被动满足需求的结果。

　　从实用的意义上来看，人民币的国际地位确实已经大为提升。根据环球同业银行金融电讯协会(SWIFT)上周发布的统计，在全球贸易融资中，人民币已经取代欧元成为仅次于美元第二大最常用货币；上月其发布的全球支付占有率数据中，人民币保持在第七名。

　　但这更多是与中国庞大的贸易体量相关的。事实上，人民币在全球外汇交易中的比重仍然不高。SWIFT数据显示，从2010年到2013年，人民币的全球外汇交易量增加了三倍，所占比重从0.9%升至2.2%，同期美元比重则为85%。

　　“一国货币在外汇交易市场中的份额以及它的深度，其实是衡量一国货币国际化程度非常重要的指标。”中国社会科学院副院长李扬表示。

　　综合与会专家分析，广义上的人民币国际化美好愿景虽然迷人，但人民币交易成本较高、风险管理功能缺失、商品计价权能力不足，汇率定价机制又受制于国内利率汇率等市场化改革，严重制约着人民币的国际交易需求，已成为让美好愿景看得见摸不着的一道玻璃天花板。

　　“现在金融交易首先要能够风险管理，然后才是别的什么计价等等。其实拿到手上有风险，就阻碍了货币国际化的步伐。”李扬说。

　　专家建议除了深化国内金融市场改革之外，主要集中在促进贸易往来这一实际需求的层面上。包括开展更多双边、多边自由贸易谈判，扩大服务贸易、服务外包，推进自贸区和边贸发展，促进资本输出和产业链升级以夯实计价权基础，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特别提款权(SDR)的货币篮子中加入人民币等。而人民币国际化本身则是水到渠成的结果。

　　“人民币国际化能走多远，应该说跟我们的思想认识、跟我们的境界有联系。如果货币国际化是服务于你的贸易和服务于你的FDI，那我觉得我们现在做的这个国际化就差不多，已经足够了。”人民大学财政金融学院副院长赵锡军说。